裴舒從腰間取出一把灑金扇,說道,“此乃賀家二公子贈我之信物,賀家底蘊深厚,愛重治下百姓,若洛城借糧,或能以平年市價給我們。”
裴舒一提賀家,張舉人的心率先就落了底,等他說完話,四座耆老已紛紛起身行禮,“裴公子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諸位言重,”裴舒回了禮,“隻是還需各位準備一樣東西。”
“準備何物啊?”隻這信物就能打通賀家門路,還需準備什麼?
“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以及……”裴舒眸光微動,“萬民請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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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應城賀府。
“家主,有急信。”
賀繁從滿桌文書中擡頭,“何事,如此慌張。”
侍從将洛城發來的急信和信物遞給家主,退了下去。
賀繁掃了眼書信,又展開看了看有賀真印信的灑金扇。
“我這個弟弟,胡亂交友的老毛病又犯了。”
幕僚公孫歎從帳後走出,他是個長胡子老頭,将書信看将一番。
賀繁在旁道,“既然洛城百姓求到頭上,看來我不能不出手了。”
公孫歎道,“應城存糧富餘,而此事于賀家名聲有益,家主的決定是正确的。”
賀繁邀公孫歎同往花園散步。
無奈道,“阿真亂送人東西的毛病真該改改,若是都像洛城人這般找來,有再多存糧怕也是不夠的。”
公孫歎點點頭,卻道,“洛城送來萬民請願書,背後許是有高人指點,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般眼界,能如此兩全其美。”
畢竟單單一個不掌事的二公子的信物,即便家主與幼弟感情再笃,還不足以讓家主應下此等請托。
賀繁也不無贊同,憂心道:“這人沒有其他企圖還算幸事,可阿真尚不經事,别讓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才好。”
公孫歎笑道,“二公子酷肖家主,玩心雖大,卻從不給賀家惹事,讓老爺和家主操心。”
“嗯,”而一陣風吹來,賀繁忽然咳了兩聲,說道,“還是早點收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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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家很快傳來了信,答應給洛城送來二十萬石糧食,按照平年價一石米兩百文的價格“賣”給洛城百姓,糧車走陸路十日便能到。
洛城中百姓已不足平常的三分之一,這二十萬石糧食,加上此前高價買的,足夠全城人吃兩三月了。
洛城糧事解決,裴舒便告别了張舉人等,帶着裴放按計劃往洛城西邊去了。
張舉人和耆老們給他準備了駕更舒适的馬車,裴舒以前路多山路為由拒絕了,隻要了那匹叫“乖寶”的小馬。
行了兩日,裴放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
“公子,咱們去珙縣明明有平坦官道,為何非往這些險灘、山路上走啊?”
裴舒道,“晚些時候你就知道了。”
如今裴舒有什麼思量,大都會與裴放說明,讓他做到心裡有數。
隻是待會他要裴放配合着演戲,便在此處賣了個關子。
一個時辰後,珙縣外一座不起眼的山上,哨兵走到寨子裡,“将軍,門外有位姑娘想要見你。”
鄧暢跳了起來,“桑大哥,莫不是你的舊相好來找你了?”
桑決神色十分坦然,“我并無什麼相好。”
鄧暢語塞,“那,那,那也見見吧,人家都來找你了。”
桑決皺眉,莫非是官府的探子?他們行得這般隐蔽,難不成是暴露了?
片刻後,訪客被站崗的衛兵帶了來,衛兵見這姑娘嬌弱,并不敢如平時一樣押人,隻将人夾在中間以一種保護的姿态帶了上來。
姑娘身後還跟着個衣衫打着補丁,灰頭土臉的侍從。
“來者何人,還不自報家門?”鄧暢端正站在桑決身旁,擡嗓道。
來人擡起頭,看向座上的桑決,行書生禮,“在下裴舒,見過桑将軍。”
鄧暢一愣,聽這聲音溫潤得很,明明是男子音。
而此人青綢寬袖,衣飄緩帶,黑檀木簪半挽着發,雖然發絲淩亂,面頰帶灰,一副風雨兼程,風霜欺壓的模樣,但如此姿容儀表,乍一看真讓人以為是個姑娘!
桑決呼吸也是一滞,眼前人明明不識得,卻又好像見過許多次似的。
“你認得我?”
“桑将軍威名在外,誰人不識得?”
“原是如此。”桑決眼神一黯,隐隐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