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宋準大驚失色,聲量都提高了不少,“山匪劫了你們寨子?還殺了人嗎?”
阿貴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卷什麼東西來遞給宋準,他接過來一看,是一張畫着某處地形的羊皮地圖。
“這畫的是哪兒?”
“寨子的位置。”他說,“寨中可能還有人!山匪一定還沒走!咳……咳咳咳……”
他的情緒激動起來,不住地咳嗽,令狐朝按住他身上穴位說:“行了,少說幾句話。稚言,惟衡,先跟我把他擡回醫館去,這箭傷不盡快處理他這條腿多半要廢了。”
“好,好。”二人答應着,将阿貴扶到宋準背上,趕忙回城去,好在醫館離城門口并不太遠,一路也就走了不到三刻鐘就到了。
宋準這也是頭一回來令狐朝看診的醫館,裡面收拾得井井有條,有一個看着仙風道骨的長衫老人站在藥櫃前翻找着藥材,聽到令狐朝回來,親切地喚他小朝。
令狐朝應了聲,說道:“許大夫,這有個腿上中了箭的年輕人,我有些拿不太準,您來看看吧。”
“中了箭?有多少時候了?血止住了嗎?”許大夫從櫃台後繞出來,快走幾步到了他們身邊,“把他放到診榻上去,我瞧瞧。小朝啊,去把你配的那些止血藥拿來。”
“哎。”令狐朝答應着,便去櫃台後面找東西去了,宋準把阿貴放在診榻上,身上的動作扯動傷處,阿貴眉頭緊蹙,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許大夫仔細查看了斜插在阿貴腿上的箭,受傷的腿看起來血行正常,是箭并沒有刺入要害的表現。
“箭能拔出,但會很疼。”許大夫說,“小朝,你之前備的麻沸散,給他用上吧,取些酒來淨手,這就取箭吧。”
聽見能用麻沸散,阿貴面上的表情舒緩了許多,緊緊攥着宋準的袖子:“宋縣尉,多謝你們救我,我今後一定,做牛做馬報答!”
宋準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撫:“無妨,任誰都不會見死不救的,安心養傷吧,令狐先生和許大夫的醫術都是數一數二的,你不會有事兒。”
令狐朝已經熬上了麻沸散,許大夫在準備紗布一類包紮所用的器物,一切準備就緒,将麻沸散給阿貴喂了下去,待他昏睡,許大夫順着箭刺入的方向将其拔出,腿上就現出來個血窟窿。
“小朝,将止血藥粉給他撒上吧,身上的傷都包紮起來,這幾日不要叫他随意走動,等他醒了再帶他走。”
“嗯,好,許大夫放心。”
宋準在一旁看着,令狐朝跟這許大夫說話時格外乖巧,全然不似平日裡跟自己或是柳晏說話時的模樣,他倒覺得挺有趣兒。
看見阿貴已經沒什麼大礙,宋準便離開醫館,帶了幾個弓兵按着阿貴給的羊皮輿圖往山裡的瑤寨去——阿貴說,寨中或許還有幸存的村民。
輿圖上标出的瑤寨的位置極其偏僻,出城往西南,翻過三座山頭,沿小路到第四座山的山坳裡,有兩條岔路,走左邊那一條上山,才能到半山腰上的瑤寨。
一行人走了将近兩個時辰,才看到了懸挂着獸骨的寨門,一股難聞的焦味撲面而來,門口有滴落的血迹,已經幹涸在了土裡。路邊無比雜亂的腳印,散落的物品,确實是被山匪劫掠過的樣子。
進了寨門,寨中更是一片狼藉,吊腳樓被焚燒了大半,冒着黑煙,有些還在燃燒着,發出“噼啪”的聲音。
宋準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潮濕的木頭難焚燒,就算燒起來了也會像這樣冒黑煙,嗆鼻又難聞,他高聲喊了幾句,寨子裡并沒有任何人答應。
“去找找看還有沒有活着的寨民!”宋準命令道,弓兵們領命向四周散開,各自去寨中搜尋,他則去尋找寨中長老的家。
一般來說,寨中長老的家會修建得更堅固,位置也是最安全的,或許會有寨民在山匪來劫掠時藏到長老的家裡去。
結果一番搜尋下來,所有人都毫無所獲,寨中的人、畜、糧食、值錢的物件,全都消失了,就連長老的家裡都是空空如也。
“難道說寨子裡的人都被山匪劫走了?山匪向來都是殺人越貨,怎麼會連人都劫走?”宋準心裡疑問,皺着眉思索山匪的意圖,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山匪要把這些人都劫去做山匪,壯大勢力。
可是這寨中男女老少,也不是人人都能替山匪做事的吧?小的還可以養大,那老的呢?
揣着無數個疑問,他也隻能先帶弓兵循着門口山匪的足迹一路找下去,看能不能找到山匪的據點。
李二郎在前面帶路,順着足迹下了山,在山坳裡七拐八拐,人迹消失在了一處水潭邊。
“怎麼回事兒?怎麼到了這兒?”宋準問道。
李二郎撓撓頭說:“這……我也不知道啊縣尉,這痕迹确實是往這兒的,路上也再沒什麼岔路。可這也不應該啊……”
有一個弓兵在後面嘟囔:“他們總不能在水下吧?”
宋準觀察着這水潭,幽深的碧色,看不到底,岸邊淺處的石頭倒是清晰可見,便知道這水幹淨透亮,定是活水。
兩面都是山壁,有細流從山上下來彙入潭中,卻不知這潭水會流向哪處。
“在上面看着,我下水去看看。”宋準說着,已經開始解身上的甲胄,卻被李二郎攔了下來。
“縣尉,不可。這天要黑了,水下本就看不清,若有暗流您便是有去無回啊!咱們出來也沒帶繩索,若真有意外,我等罪過可就大了。”
其他弓兵也附和道:“是啊縣尉,不如明日帶了繩索再來吧,若要下水也該是我們下,哪有讓您親自下去的道理。”
宋準停下動作思索片刻,覺得他們說得有理,便又将甲胄穿回,說:“也行,安全起見,今日先回去,明日一早再來。二郎去前面帶路吧,把路線記着。”
“是。”
一行人又在山中穿行許久,終于回到瑤寨的山腳下,還能聞到那股刺鼻的焦味,宋準拿出輿圖,按原路翻山返回城中。
等到了城門口,天都已經黑透了,宋準讓衆人解散放值,自己準備先去醫館查看阿貴的情況,走到半路想起來身上還穿着甲胄,又返回衙門換回了便裝。
醫館裡隻有令狐朝在,見宋準回來,他十分欣喜地上前問道:“如何?”
宋準搖搖頭:“一個人也沒有,寨子裡也被燒光了,人畜都沒了。我們順着山匪的足迹往下找,就找到一個很深水潭,腳印在水潭邊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