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些纨绔子弟見狀,紛紛調侃起來。
“好潑辣的娘子,誰要是娶回了家,可是倒了大黴了。“
程嶼禮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唏噓,随即轉身利落地一躍上了馬,揚長而去。
渾然忘了,自己方才頗為不滿地要與那小娘子“算賬”。
那邊林家母女兩個被拂樂追得狼狽逃竄,扯着嗓子大喊:‘我們可是參知政事家的親眷!休要無禮!“
拂樂充耳不聞,瞅準時機,一樹枝子抽在二人身上,兩人頓時疼得呲牙咧嘴。
她順勢揪起二人衣裳:“參知政事家的親眷是吧!今日我姜三娘子就把你二人捆了送到程府門口,親自送你們回家!“
街坊四鄰是知曉林家母女兩個素來看不慣姜家生意紅火,常給她們使絆子。
如今真相大白,衆人義憤填膺,紛紛聚攏過來,吵嚷這要林家母女還錢。
這兩人被吐沫星子淹沒,實在招架不住,隻得不情不願地低聲承認了自己見不得人的行徑。
“我就說那日撞見你們二人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門口,準是沒有好事!”
李慧世叉着腰,氣不打一處來。
林巧念似是還心有不甘,低着頭,偷偷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摻了點沙粒,至于嗎?
她低低嘁了一聲。
潑婦!
這一下被眼尖的姜拂樂瞧見了,她不怒反笑,二話不說,立刻揀了粗麻繩來。
林家母女以為姜拂樂又要動手,吓得連忙捂着頭要躲。
卻不想拂樂麻利地将二人捆了個結結實實,“說好的送你們二人回本家,既然還不知錯,那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說着,她打了個大大的死結,拍了拍手,冷笑道:
“等着你們‘家人‘開門來救你們吧!“
說罷,她一招手,三四個早就看不慣林氏母女二人的街坊沖上前去,拖麻袋一樣拖着二人,要送到程府門口去。
李慧世心道,不愧是她的女兒!真是大快人心!
“各位,如若是想要退回銀錢,便找他們二人要去!至于我姜記豆坊”
她指了指牌匾,“仍舊給大家做廣廈街最好的豆腐吃!”
衆人這才心裡舒坦了許多,又湊上來争相采買豆腐。
街坊公認,姜記豆坊的豆腐醇香滑嫩,甭管是這廣廈街的鋪子換了一家又一家,唯獨這姜記屹立不倒。
她心滿意足,忙着招呼起新來的這些主顧。
李慧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推了推身旁站着的小女兒。
她朝着參知政事程府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跟上去瞧瞧,别真出什麼事了。“
姜拂樂這才回過神來。
“知道啦!“,她乖乖點了點頭,便提着裙子跑開了。
姜朝安和姜朝甯瞧着事情終于解決,長舒了一口氣。
往常林氏母女作妖,大都是小打小鬧,她們兩個姐姐便也就解決了,姜拂樂又常貪玩跑出去,向來是用不到她來插手的。
今日這一鬧,看妹妹教訓人這氣勢,還真叫人刮目相看。
街那頭自是另一番熱鬧。
話說拂樂提着裙裾飛跑着跟了過去,一路來到程府門口。
在轉角處,她碰見了騎馬歸來的程嶼禮。
那寶駒跺了跺蹄子,鼻子裡噴着氣,拂樂不得不後退一步。
她擡眸,冷不丁對上程嶼禮的視線,怔怔定在原地。
少年生得極美,眉如墨裁,一雙丹鳳眼裡春光流轉,眼尾微挑似鈎,鼻梁挺直如削玉,唇色比那石榴花還要豔上三分,偏生唇畔挂着半分漫不經心的笑。
拂樂從未見過這樣俊俏的少年郎,她張了張嘴,忽然想起姐姐常看的話本子。
她覺得,面前這個人,簡直就是活脫脫話本子裡走出來的風流貴公子。
此刻他一襲赤色缂絲襕衫,墨玉般的長發用金絲珠冠高高束起,在春陽下泛着暖光。
少年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風采卓絕,銀白的領口處還夾着一瓣迎春花,随着風微微顫動。
等等,迎春花?
她偏頭一看,少年的馬下,一個小厮正立着,懷裡抱着自己方才不知塞到哪去的竹筐。
程嶼禮垂眸凝視着少女愣怔的模樣,想起方才在街上被她莫名其妙塞了一竹筐的花,撒了他滿身,心情瞬間又糟糕起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他本想着就此作罷,卻不想竟在自家門口碰見了。
“見了禮哥還不行禮?真是粗鄙!“
程嶼禮的身後還跟着幾匹馬,馬上坐着的是常和他厮混在一起的纨绔。
那幾個纨绔方才也跟在程嶼禮身側,目睹了那半場鬧劇,對姜拂樂方才收拾人的模樣也是記憶尤深。
他們平日裡參加宴會,見慣了世家大族舉止端莊的貴女,還是頭一次見女子這般……
拂樂掃了一眼那碩大的鎏金的、聖上親筆的“程府“牌匾,心中了然。
這定是參知政事家的小主子了。
她恍然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确是曾把竹筐塞到人家身上,隻是不曾想一個不小心,竟沖撞了惹不起的人。
拂樂讪讪咬了咬唇。
飛檐邊,新抽的柳絲如綠簾輕搖,枝條掠過少年肩頭。
她擡眸,筆直地撞進那雙漆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