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少年端坐馬上,姿态慵懶,唇角勾着一抹輕浮的笑意,眼裡滿是戲谑。
一陣風拂過。
她聽見他馬鞍上垂着的銀鈴叮咚作響。
姜拂樂心中暗自腹诽:若是論起無禮,你們幾位也不遑多讓。
拂樂心中不滿,可她總歸是從小被母親精心教養長大的,并非是不明事理無理取鬧之人。
她心裡明白,是自己冒犯了人家在先。
于是抿了抿唇,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略顯生硬的禮:“民女先前沖撞了貴人,特此賠罪。”
幾個纨绔子弟見狀,嘴角一歪,竟發出一陣嗤笑,言語間滿是嘲諷。
其中一個“啧啧”地搖着頭:
“行禮的姿勢都不對,當真是好沒見過世面。”
姜拂樂牙齒咬的嘎吱響,擡起眼簾,杏眼微瞪。
她一愣。
這幾個人,似乎就是方才在街邊談論太子選妃之事的浪-蕩子。
程嶼禮凝眸片刻,一隻手臂輕輕撐在馬背上,身子微微向前探去。
他微眯着眼,目光與她有些愠怒的視線交彙。
一陣沉默後,少年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娘子好大的氣性。”
說罷,他又懶洋洋地直起了身闆,側眸睨着自家大門口那兩個被綁的如繭蛹一般的林氏母女。
“這是怎麼回事?”
拂樂聞言,吸了口吸,穩住了心神,瞬間挂上一副溫婉的笑。
“貴人,此二人說是您府上的遠親,民女想着,正好将您家的遠親送回來,也免得在市井之地受屈了。”
少年擰了擰眉,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林氏母女。
“我家有這兩号人?”
小厮正要上前回話,卻被身後幾個纨绔搶了先。
一個尖臉的纨绔嬉皮笑臉地說道:
“程府家大業大,我瞧着年紀小的那個有幾分姿色,莫不是參知政事大人替您選的通房姑娘吧!”
幾個人聽後,哄堂大笑,“要我說,還是這面前這小娘子更有趣些,禮哥不如收了她做小妾,倒來的更合适!”
又是一陣哄笑。
無恥的笑聲刺得她耳朵生疼。
豈有此理!竟對着一個未出閣的陌生姑娘說如此冒犯的話!
姜拂樂忍無可忍,她皮笑肉不笑,目光搜索着周圍有什麼合适趁手的物件,好叫她收拾了這群混賬!
“小娘子意下如何啊?”
偏這時,這領頭的程小少爺還不識趣地出來拱了一把火,一雙丹鳳眼裡流轉的滿是戲谑。
姜拂樂不再思索,目光盯上牆角的一根柳條,邁步便要過去。
恰在此時,程府大門被推開,走出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
“是姜家三娘子呀!正要去你家買豆腐呢,偏巧你就來了!“
拂樂認得她,是程府一位姨娘身邊的婢女,常去自家豆坊采買,也是個大主顧。
她一來,倒是點醒了拂樂。
今日剛收拾了林氏,自己不能再和他們雞蛋碰石頭,惹來了麻煩,娘和姐姐們又要上火。
思及此,拂樂強忍着怒火,又挂上假笑。
“不必勞煩秋姑娘,今日的豆腐我稍後親自送來就是了。”
“那便有勞姜三娘子了。”
那婢子也不同她客氣,轉身又回了大門内。
程嶼禮垂眸盯着面前的少女,随即挑眉:
呦,兩幅面孔切換地挺自然。
姜拂樂眉眼含笑道:
“抱歉,今日沖撞了各位貴人,姜家小門小戶,沒什麼送的出手的,不如……便贈予貴府三日的豆腐吧,至于通房和小妾……”
程嶼禮漫不經心地聽着她的話,見她停頓,他饒有興緻地啟唇道:
“如何?”
隻見姜拂樂猝然轉身,唇角噙着一抹促狹的笑意,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目光有意指向那邊奮力掙紮的兩個“蠶蛹”,朱唇輕啟:
“這母女兩個也是姿色出衆,若是真的饑-渴難耐,還望程小少爺能一并笑納!”
“你!”
程嶼禮被氣的七竅生煙。
他程嶼禮長這麼大,還從沒人敢對他這般放肆無禮!
他手指指着她,隻恨不能當街把這嘴毒的臭丫頭抽筋扒皮了。
母女兩個一并納了?當他是什麼?!
二人之間正是劍拔弩張,那邊林巧念好不容易吐了嘴裡的臭抹布,眼珠子裡滿是怨毒。
猛的,她眸光一滞,眼波流轉在拂樂與程嶼禮之間,心中暗自盤算。
姜拂樂啊姜拂樂,走着瞧。
遠山銜住了半輪殘陽,暮色勾勒起檐角懸鈴。
過足了嘴瘾,拂樂不再逗留。
她微笑着同幾人恭恭敬敬地道了别,而後發帶一甩,轉眼間便跑得沒了蹤影。
程嶼禮黑眸如淵,冷冷盯着她遠去的背影,心中仿佛有隻野貓在亂撓。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他暗自發誓,如若讓他逮到了機會,定是要千倍百倍地叫她償還回來!
“婢子瞧着,少主子同那姜三娘子說了許多話,話裡話外似乎還夾雜着什麼小妾、通房之類的,莫不是……”
“當真?”
程嶼禮踏進家門,經過庭院時,看見的便是姨娘同那丫鬟鬼鬼祟祟地小聲嘀咕。
孫姨娘是他父親早些年間納的一個妾,程嶼禮的母親去世後,孫姨娘便一手操持着整個程府。
好在這許多年裡,她也還算安分守己,對待程嶼禮也處處周到,如同親生兒子一般。
孫姨娘見是程嶼禮回家了,立刻起了身,滿面堆笑,親熱地迎了上去。
“是禮哥兒回來了!快,将我備好的牛乳糕端上來,這孩子定是餓了。”
程嶼禮将手裡的馬鞭遞給身邊的婢子,胡亂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