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還吃什麼牛乳糕,氣都氣飽了!”
孫姨娘眼珠子一轉,和旁邊的婢子對視了一眼。
“姨娘聽說,你方才在門外頭同姜記豆坊家的姑娘說了許久的話兒?”
程嶼禮哼笑一聲。
姑娘?哪家的姑娘那般無禮,說話也處處帶着刺?
他面上滿是不忿,孫姨娘卻像是沒有察覺出來似的,仍舊是滿面春風。
“哥兒也快及冠了,說起來……”
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道:
“你收拾收拾,過幾日陪太子去趟圍場”
程嶼禮皺眉,“春獵不是還有大半個月?”
“是呀,聖上的意思是,此次圍獵必要辦的聲勢浩大些,讓太子親自再去檢查一遍,别出了什麼差錯才好。”
孫姨娘歎了口氣,“太子去,你是必然要陪着的。”
自從太子五歲時遇刺,程嶼禮巧合之下替他擋了一箭,陰差陽錯救了太子一命之後,皇後當時便下旨,此後每次太子出行,程家少爺必要陪在身側。
聽說是找了能人異士算過,說是,程嶼禮八字裡帶福星,能替太子擋煞。
皇帝心裡不大相信這些,不過總不是壞事,便也由得她去了。
“知道了。”
雖是每次都要他陪同,好在向來不用他這個纨绔做什麼事,太子也體恤他,自己辦事時,便叫他在旁休息着。
程嶼禮叫了小厮來收拾行裝,隔着兩條街,姜拂樂也剛剛到家。
她進屋時,母親李慧世在屋外晾衣服,姜朝安做針線活,姜朝甯手中正捧着個話本看的津津有味。
見是拂樂回來了,幾個人放下了手頭的事。
“阿芙回來了,累不累?沒出什麼事吧?”
拂樂搖了搖頭,“這次教訓了林氏母女,應當能消停挺長一陣子了”
朝甯癟了癟嘴,“叫他們作妖!屢次教訓,屢次再犯,真是賊心不死!”
朝安嗔怪地瞪了朝甯一眼:“女孩子家家的,說話沒個正形。”
“不過也是,早該讓他們長個記性了,自從孫屠戶上門來提親過一次,那林氏母女兩個便常常來挑事。”
“那林巧念若是真喜歡那孫屠戶,自己同他議親去啊!也省的他總來糾纏我們家妹妹。”朝甯皺了皺鼻子,似乎想起來便渾身惡寒。
孫屠戶是廣廈街有名的單身漢了,雖然是個屠戶,長得卻跟個秀才似的,說話也文鄒鄒的。
不知是哪日看見了拂樂,自己就陷入了愛河裡一發不可收拾,整日念叨着什麼“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年後更是直接提着個碩大的豬頭和三斤豬肉,上門提親來了。
姜拂樂心裡正想事情,她撇撇嘴,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想起今日在街上聽見的圍獵場的事,于是神秘兮兮地講給姐姐們聽:
“我聽說,連樹枝子上都貼了金箔,那得是什麼樣的場面啊!”
姜朝安聽出拂樂言語中的意思,搖了搖頭:
“不成,圍場是皇家的,平民百姓哪是想瞧就能瞧的。”
姜朝甯這時倒是被激起了興趣:
“我也聽說了!他們說那叫‘火樹銀花’!土裡長的火樹銀花!”
說着,二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抱着朝安的胳膊撒嬌搖起來。
“讓我們去嘛!就遠遠的瞧一眼就好,還有半個月才到圍獵呢,無妨的!”
朝甯瞧着姐姐的态度并不堅決,小步挪到了桌邊,舉起話本子可憐巴巴地盯着朝安。
封面上赫然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重生之我嫁給了冷漠帝君。
“這話本子裡也提到過那個圍場,讓我去看看嘛!說不準,我也能演一出才子佳人的絕妙故事!”
姜朝甯是個話本迷,朝安自是知道自己兩個妹妹,一旦有了主意,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離皇家春獵還有一段日子,想來應當也是無妨。
朝安無奈搖頭笑了出來,“好了,想去便去吧。”
她又正色起來,在兩個妹妹的鼻尖上,一人點了一下。
“隻一點,注意安全,遠遠瞧着,莫要惹出亂子,曉得了麼?”
拂樂和朝甯一聽,随即歡呼着親了姐姐的側臉:
“曉得了曉得了!回來時,我們給姐姐帶溪華閣新出的胭脂!”
陽春三月,深冬的寒氣将散未散,春日的暖意便又湧了上來。
拂樂與朝甯姐妹兩個隻帶着個小包袱,裡面裝了些許糕餅點心,便出發前往圍場,一睹“火樹銀花”真容。
昌澤圍場是前些年皇帝登基時新建的,據說此地地理位置絕佳,自有仙家庇佑,能保國運昌盛。
是真是假暫且不論,隻是姐妹兩個到了圍場不遠處,便看見山頂一片黃旗在風中肆意招展,璀璨的金箔在枝頭閃爍跳越,陽光下熠熠生輝。
走近了,更是能聽見數面大旗被風拉扯得獵獵作響,好生氣派。
朝甯不由得興奮起來:
“書裡也是這樣寫的!”
她背着小包袱,神秘兮兮地背着手:
“卻說那旌旗正是被刮的獵獵作響,隻見山林裡,忽然走出了一位……”
“啊!”
拂樂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瞧那邊,那幾個人”
姜朝甯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幾個穿着麻衣的矮個子男人,正鬼鬼祟祟地要去剮蹭樹上的金箔。
“诶呦!”
姜朝甯踮着腳尖想要看的更仔細些,卻不想腳下一滑,尖叫一聲摔了下去。
這一叫引來了那幾個匪徒的注意。
暫且不論他們還沒得手,但隻一條,偷盜皇家的東西可是重罪,極有可能是要砍頭的,若是讓這兩個丫頭說了出去——
氣急敗壞之下,其中一個匪徒眼尖地瞧見了拂樂腰間挂着的玉佩,電光石火間,一伸手便拽了過去,轉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臭丫頭,竟敢壞我好事,那便拿你的東西來賠吧!
拂樂大驚,某種閃過慌亂,她大喊道:
“毛賊!還你姑奶奶的玉佩!”
據李慧世說,那玉佩是她們那不着調的父親留給她唯一有用的東西,隻單單交到了拂樂手中。
拂樂日日佩戴在身邊,一刻也不曾離身。
她穿着的裙衫不如匪徒的短衫輕便,匆忙之下,拂樂揀起腳邊的石子擲了出去。
石子擦着匪徒的衣角飛過,那賊一喜,順勢一頭紮進了山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