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臨給了身旁宮女一個眼神。
那宮女轉身下了馬車,俯身将姜拂樂扶了起來。
“姑娘有什麼話好好說。”
那小宮女溫聲細語,攙扶着姜拂樂。
拂樂身上的衣衫本就不便,又是一路騎着馬過來,她騎馬的次數不多,此刻在馬背上颠簸了一路,雙腿之間早就磨破了皮。
她剛要起身,大腿内側忽然一陣裂痛。
“嘶。”
拂樂踉跄了一下,一隻膝蓋剛起來,便又摔到了地上。
不遠處,程嶼禮正騎着馬,在太子的儀仗後慢悠悠跟着。
身邊跟着幾個世家子弟,幾個人插科打诨。
“此次圍獵,禮哥看起來準備的可比以往齊全多了。”
那幾個世家子弟雖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是瞧見程嶼禮随身帶着的赤羽金麟弓,還是不由自主眼紅起來。
他那弓箭是幼時機緣巧合救了太子殿下後,聖上欽賜的,天下唯有這一把。
程嶼禮尋常時候不會拿出此弓,倒不是不舍得,隻不過平日裡閑散慣了,随身背着弓也無濟于事,倒像是炫耀似的。
他程嶼禮才不差這些東西。
另一個少爺笑起來:
“禮哥往常隻用把普通的弓箭,便可獵下頭豹子,如今換了聖上欽賜的武器,怕不是要将獅王都收入囊中!”
幾人哄笑着恭維,程嶼禮唇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往常的賞賜他都可以不要,這次,他程嶼禮可是要向聖上求個好東西。
他扯了缰繩,如墨的發尾随着馬匹晃動,欲要向前走。
蓦的,他遠遠瞥見一抹淡黃色的身影。
他眯了眯眼,夾緊馬腹,走得更近了些。
姜拂樂依舊被宮女攙扶着,半跪在地上。
“民女有要事,煩請殿下準我見程小少爺一面。”
“何人求見本少爺?”
熟悉的聲音随着陣陣風飄來,那人神色輕狂,語調中透着股不易察覺的驕矜。
拂樂聞言,強忍着疼痛,踉跄轉身,被程嶼禮騎馬時掀起的塵土嗆了一口。
程嶼禮緩緩停下馬,隻見面前的女子滿身狼狽。
薄薄的衣衫被樹枝子劃了幾道扣子,鬓發淩亂,幾縷發絲黏在汗濕又沾了泥土的臉上,裙擺上還沾着些許草屑。
他視線移向她身側。
那裡站着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眉間一點紅。
那不是他新得的馬麼?
程嶼禮又将視線轉回她身上。
這人是姜拂樂?
眼前女子眼眶通紅,眼底布滿血絲,盈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不肯落下。
視線交彙的一瞬間,程嶼禮愣了一下。
本想借機嗆她兩句,此時卻難得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你有何事?”
程嶼禮垂眸盯着她。
姜拂樂仰着頭,強行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
“我娘性命垂危,人命關天,還望程小少爺準許我請貴府的柳先生救我娘一命。”
程嶼禮擰眉。
她是如何知道柳蒼炎的?
拂樂見程嶼禮神色淡淡,濃眉皺着,她心下一涼。
什麼面子什麼恩怨,都遠沒有娘的命重要。
她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欲要跪地求他。
程嶼禮見她穿着單薄的羅裙,雙腿還有些哆嗦,他眼神一撇。
身旁的宮女接到了示意,又把着姜拂樂的胳膊不讓她跪下。
拂樂擡眸望向馬背上的程嶼禮。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平日裡滿是戲谑的眸子,此刻卻讓人窺不見情緒。
程嶼禮見她這樣,心中莫名郁躁。
他覺得,還是往日裡的姜拂樂更有趣些。
他咬了咬後槽牙,彎腰,伸手一把攥住姜拂樂的手腕,一個用力,輕松将姜拂樂拽上了馬。
姜拂樂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程嶼禮拉到了馬匹上,整個人面朝土地,橫在程嶼禮身前。
她握緊了拳頭,竟是難得安安靜靜,一句話也沒說。
“先告退了。”
程嶼禮轉頭随意對宋昭臨說了一句,話音還未落,他雙腿猛地夾緊馬腹。
“駕!”
那駿馬得了命令,四蹄蹬地,如離弦之箭一般朝着遠方飛馳而去。
暖日高懸,二人到達行宮時,柔和的光線傾灑而下。
塵土在微風中飄散,程嶼禮翻身下馬,春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吹得少年的衣袂獵獵作響,發絲飛舞。
程嶼禮對周圍的春光旖旎視而不見,下馬之後,随手将手中馬鞭往下人懷裡一扔,徑直便走進了行宮裡。
一旁的姜拂樂還在馬上橫挂着,見程嶼禮下馬,還以為他會好心将自己拉下來,卻不想這厮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拂樂咬了咬牙,忍着疼痛自己掙紮着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