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邊薛枝與夫子寺院靜立時,那邊,李佑郎已一人坐了書案,借了筆,滿面興奮,帶有少年人的的意氣,毫不懼怕地寫着。
“先生。”
“你所說學生明了,隻是我仍要回絕。”
“你說軍中仕途大道,我卻仍想在揚州與巧娘守着。”
“我并不是不想去,隻是困惑。”
“先生,你再等一等吧,看你這個學生何時才能醒悟。”
“我覺得那天快了,屆時,必将披戎戍馬,為國立業,方能報先生一番培養。”
李佑郎将信紙封好,仍投了郵驿去,望着天邊大盛白陽。
還是迷茫,還是不定。
但此刻,他能靜了心了。
便現在揚州過着罷。
等着。
巧娘有她的曠闊天地,薛枝有他的書冊立言,那他呢?
每當巧娘對着一塊塊布料,一件件衫裙,眼裡亮起光時,他總是看着。
他的世界,何時才能如此呢?
三人在一片玄黃背景色下相遇了,寺牆高高攏起,都沒再說方才之事。
隻是各人的肩膀都松了些。
慢慢走着,到了店,巧文與李佑郎便着手給薛枝收拾起包裹來。
直到傍晚,李佑郎看着天色,出去找馬去。
院裡,巧文與薛枝坐在收拾好的行李裡,也沒榻子,就是坐在包裹上,這個院子光秃秃的,隻是有了人,便讓人懷念起來。
兩人在這夕陽下,看着餘晖一點點變暗。
“我以為你會厭我。”
巧文忽然開口,沒看他。
“你有麼,薛枝?”
一道聲音,“沒有。”
這聲音讓人放了心。
“之前,是我錯了。”
“那般……實在有失君子之度。”
他隻說出這些,不知在為哪一樁事。
外面很熱鬧,兩人卻處在一片沉靜中。
“巧娘。”
“嗯?”
一人忽然看過。
“一切依你為準。”
另一人耳朵動了動。
這話……這話……
莫名。
莫名。
誰能懂呢?
半響。
“沒懂。”
她回頭,笑着,眼神閃爍着。
“因為我救了你,開了衣肆?”
薛枝瞧着她,剛想開口,門外一聲響。
“巧娘,三郎——”
“車來了!”
一人跑來,兩人起身,笑道,“好,這便走了。”
兩人将薛枝送出門外,沒有再送。
馬車燈影漸離,兩人直望不見了才回了神,一對視,笑笑。
“吃酒去?”
“走。”
兩人愉快找了馬,在城裡逛着。
隔壁橋上,一扇窗子正對這裡,看兩小孩挽肩又上馬打酒去了,不由一笑,往嘴裡送了一盅。
真是年少時光。
“杜先生,看什麼呢?”
一人扭頭望了望窗外,什麼也沒,夜色一如常,人來人往,橋上橋下。
“無事。”
他起身,将酒杯桌上一放,招手叫來酒家,放上幾錠錢。
“走罷,李三。”
店門外,幾匹馬立着,人上去,沒再回頭,在夜色奔行。
如此,他便放心了。
這些人俱在,他這運氣不錯。
留在揚州是對的,隻是他這邊尚未完了,尚不能整裝見故人。
“主顧,今日還歇不歇了?”
“蜀地行遠,舫主亟待,歇不得。”
“是。”
馬蹄聲遠,蓋過直蹦的心。
等着罷,此行他必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