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人還在那邊。
他得記得。
很久,薛枝才繼續道,“四郎師兄在那大宛都督府為郎将,況盧家在那裡也有牽扯。”
“你怎知?”
“國之初定不過數十年,這盧家在前朝便在那有經營,是我編那北朝之事時所得。”
“任一都督府施壓,這碎葉鎮的事便定了。”
“可還有一事,不定。”
前方遠遠牌匾立着,兩人一看,到了。
下了地,是昨日那年輕女郎上前,言,“姨娘回去與族長相商開匝一事,不知娘子今夜可回?明樂好去準備。”
兩人一看,“不定能回,便備上罷。”
進了種植園,一路走一路看,巧文接上方才中斷的話,“是這裡百姓麼?”
薛枝撥開雜葉,兩人穿梭在棉花地,“不錯,開匝乃是大事,百姓不知棉之重,即便官府同意,這事行起來險阻怕也會不少。”
地間全是腳踩過的碎葉聲,薛枝聽後方之人道,“便是不行也要行。”
巧文看前方背影,看遠處山,“等不得,隻這兩月,不說戰事明年打不打,這無人能定,可便是四郎,咱們也要将這事做成。”
“嗯。”前方傳來話音,像是重複,可也不像,“便是為了四郎。”
這話也是從心裡發出的。
前方正由人掘土挖溝,兩人停下,巧文看着,道,“一人每天能收七十斤棉,好些地一畝産二十五斤棉,不太好的,便是二十斤棉,棉熟了,要去籽,清理,梳理,這要數周,一件棉衣需三斤棉,要是厚些的,可能需六斤棉,兩千五百畝地,算下來制衣不足萬件。”
“如今所有人手在那二隊五隊摘棉,開匝引流到時又是一批,咱們沒那麼多人,這要借當地百姓的人力,可如今開匝她們第一個不同意,這事難辦。”
水來,薛枝一低頭,正踩在那溝土上,腳一拿,兩人向前繼續走去,道,“萬件,足。”
“人力,借。”
薛枝看向東北,正是突騎施的方向,“夫子大郎在那突騎施,巧娘——”
“嗯?”
“你這棉早已禀上了罷。”
“去年便知。”
從盧家起。
可很不順,也出了岔子。
“這瞞不住的,我聽聞再有一月高麗前線會調兵回來,不若直接便明了旨意。”
他轉身,“你這棉必受大用,便是試探也好,閣中若能調得那邊兵力,便好了。”
“這是一計,可事到如今,還是别冒險得好。”
巧文淡淡回,“這事出不得萬一,咱們要是也進去了,四郎怎麼辦?”
一笑,“是啊。”
“四郎與我寫了很多信,寄到揚州不過月餘,到你這西域卻很長時間罷。”
薛枝說着,巧文一低頭,從懷裡拿出東西來,正是那信,笑着,遞上前,薛枝接過。
“西域巧娘啟。”
“知你沒怪三郎便好,他真是有苦衷的,你要快快回他信啊。”
“我知道等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在這邊一切還好,與五哥,六郎每日林立穿梭好不痛快!陛下做我們這支先遣兵,大得還打不上,可也與那前線高麗交過幾回!”
“那日酒樓我從不悔,隻是所得隻有一件,高麗兵刀法确實強,這到了戰場上,也是如此!頭碰頭,刀碰刀,整日與血為伍。”
“哎呀!時間又不夠了!你那棉衣何時做完?我還等着你倆贖我回去呢!”
“要不,每日我還頂這個雜役的身份,幹好些活!”
“笑,其實五哥與六郎會幫我擋回的!”
“三月後再見!”
信頁翻過,合上。
兩人看前方,這棉田地沒有盡頭,三隊遼闊邊域占地五百畝,挑夫打水,挖掘開漕,細小水流劃來,可遠遠不夠——
“揚州三郎啟。”
“我與你說的千萬别忘,我要是巧娘,定是生氣,人家兩年沒理你了!”
“算下來自年前通上信,竟是我與你倆相交最頻繁。書快快寫!夫子見了,覺之有底了,你也可盡快出揚了!”
“夫子也是為你好,沒文采傍身,你現在名聲可大大不如我啊!笑。”
“不知三月後,你能否入域,是以,我還要說說,你去了之後,啥也别說。”
“夫子别說,這兩年之事也别說!切記,我可有把握了!”
“你就一個勁做事,聽着,做事!那棉花地你去了要盡快幫得上忙,花言巧語不上道,唯有此,才是正經的!”
“我知你定不意我這法,可你要知,這一年,我可與巧娘那邊交着信呢!我知她心思,别管,隻照做!”
“如此,才能重歸舊好!”
“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