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邊,無垠的高地。
八月底,不如大漠那邊冷熱不定,高麗前線,林地,山壑。
一道長箭破空而來——
“阿西巴!”
随着而來的是那喉間噴湧的熱血,顧山迅速回頭,砍掉頭顱,遠處,盧六郎騎馬而過,“小心身後!”
前方山地,一匹馬快速穿梭林間,棕色身影揮着長戟,眼前人卻猛然回頭,長矛刺來,馬上人翻身避讓,頭上束帶被枝葉掠掉,再起,再刺——
那邊馬驚慌,将人甩身在地。
雖果斷抽身,可那戟附身而上。
“金高。”
“你被俘了。”
他擡頭,一人正立馬上,那戟直戳咽喉。
身後兩人趕來,“怎樣?”
人一笑,戟輕挑,撥開那腰間摸刀之手。
“抓了活的。”
羹火,營帳。
道道歡呼,“今日可全是四郎之功!押官如今去了長吏那邊報功,四郎,你這雜役之身可将會過了明面了!”
一陣大笑,“哎呦喂!傳出去,咱們一隊,五十人,竟不如随軍來的,四郎,你是犯了多大罪過?”
“如此之能,沒去要了你的命,反而硬給你塞到此處将功贖罪?是不是!”
這一圈十人應聲,“不錯!可見上頭郎将也是知你能的!說罷,四郎,平日裡隻與顧山,押官厮混,今夜也給弟兄說說呗,你的靠山!”
“有什麼靠山。”李佑郎輕笑道,拿了石頭扔入火堆,看着,身上一拍,“看那邊。”
衆人看去,仍是營帳,不過那便人不似這裡和善,屑笑着瞧來,“唉,别理他們。”
衆人又回過頭去,小聲嘀咕,“他們就是妒我們。”
“唉——”
又有人笑道,“是四郎罷。”
大家笑,“切!”
很快,那邊來人,他還未起,身邊已站起幾人,在前頭,顧山問,“何事?”
那邊人看了眼地上回頭的李佑郎,下巴一點,也笑着,“請四郎來我帳一飲。”
另一人也笑了,抱臂,“你們不是看不起四郎麼?還吃什麼酒?不怕也沾染了不入流的氣息。”
“不是麼?如今也四郎四郎叫着了。”
身後又有幾人起。
前頭那一人未回,看着總是吊兒郎當,可架不住高挑,随便一立便有氣魄,他笑着,“不敢來麼?”
“呦——”
幾人玩笑着上前。
李佑郎起身,“好。”
“顧兄也來。”
那人轉身,眉目帶過顧山,頗有邀約的意味。
幾人目送兩人遠去,道,“範齊作何呢?”
一人搖搖頭,看着,“誰知。”
“比武去了?”
“或許。”
“不會傷着咱們的人罷。”
“诶——範齊傲是傲,可名門出身,幹這事兒卻不至于。”
“唉,誰讓咱隊全是平民百姓呢,沒個高官貴子,也讓咱們交結交結,讓他們成天這麼橫。”
盧六郎回來時正見前方層層圍了兩隊百人之數,上前,見是幾人武試,軍中嚴禁私下比武,可兩隊押官在此,其中一人又在場上——
範齊視線正與盧六郎對上,手裡劍挑破,堪堪劃過另一人眉梢,最終落在了喉上。
“李四郎,你輸了。”
衆場歡呼,尤其是中營人,左營人也拍手稱快,實在難得,那範家可是将門,這打得有來有回,實是一場快事!
範齊眼從盧六郎身上劃去劍,後者從人叢中走過,旁邊人喝聲,“盧郎将,與範郎将比試比試!煞煞中營銳氣!”
“殺!殺!”
“殺!殺!”
兵将開始各拿了武器作陪,那地震動着,那空氣歡舞着。
範齊始終看劍,布抹過劍鋒,直指前刺,“盧六郎。”
“範郎将,這樣,怕是不妥。”
他拿指略過喉前劍尖,“要是長吏知道你我後邊鬧事,止不得有何軍令相罰。”
“是麼。”眼前人笑了,劍隻從眼前掉落,直拽地上,天上明星好亮,“長吏有令,擒得高麗左軍子将,明後兩日休整,不再進發。”
衆人歡呼,左營人看自己押官,盧六郎點頭,“明後兩日修整,看顧傷員,整理興資。”
這下成全場的歡呼了。
李佑郎在人群裡,也拍手笑着,攜手搭背而走。
前方林地,盧六郎與範齊在那站着,一個背手,一個将腿架到樹幹上,踩着,“說罷,何事?”
盧六郎瞥他一眼,仍看前山,那高麗人的營帳。
“大郎說是明年行兵。”
“嗯,繼續。”
“你——有錢麼?”
範齊高眉立刻擠在一起,一副古怪樣子,看向前,想了會兒,“不會是尋歡作樂的錢罷?”
也隻有這個,像回事兒。
“不是。”盧六郎回絕,又問,“那明年先遣軍不再行,你要去之如何?”
範齊理解眼前人借錢的難處,是以岔開話題也照答,“都行。”
“都行?”
“對啊,你呢?”
“也是。”
沉默了一會,盧六郎又開口了,“那錢——”
“多少?”
夜鳥起,“大概——”
“十萬貫?”
範齊腳落下,“行,不是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