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十七在第七次調整呼吸頻率時聞到了倒刺香。這種暗衛營特制的毒香正從謝沉璧新換的熏爐裡滲出，帶着鈎子般的甜膩纏上他新生的金鱗紋——昨夜剛從體内破出的鱗片此刻全部倒豎，在皮膚表面刮出二十三道與謝沉璧舊傷完全相同的血痕。銅鏡裡映出他頸側跳動的青筋，那下面遊走着《飼傀錄》裡記載的"反噬脈"，此刻正将毒香轉化為粘稠的黑血，從指甲縫裡一滴滴砸向青磚地面。

梳篦卡在第三十六根白發時突然斷裂。十七盯着斷齒間纏繞的發絲，每根都綴着米粒大的銀鈴——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鈴铛内壁全變成了他的臉。當晨風吹動鈴铛時，他聽見自己用謝沉璧的聲線在說："傀儡線該收網了。"話音未落，左肋的"十七"烙印突然灼燒起來，燙穿了三層衣料，在皮膚上烙出暗衛營地牢特制的鐐铐紋路。

寅時的露水在窗台結出鎖鍊形狀。十七用銀簪挑破指尖，将血塗在謝沉璧今早送來的新衣上。血珠接觸錦緞的刹那，衣料暗紋裡隐藏的二十三根金線全部暴起，正是當年植入他脊椎的傀儡經絡。更可怕的是這些金線末端都綴着微型人偶——全是他這三年暗殺過的目标模樣，此刻正用與謝沉璧相同的口型齊聲念《洗魂經》第七章。

《養蠱劄記》在午時自動焚燒。十七看着火焰裡浮現的焦黑文字，那正是他被篡改前的真實記憶：八歲那年藥池邊，真正的謝沉璧心口刻着"十七"二字。當灰燼落在他新長的鱗片上時，左眼突然看到謝沉璧此刻的實況——那人正在密室用金線縫制人皮，而皮革紋理與他後背的傷疤分毫不差。

蟬鳴刺破耳膜時，十七做了件違背本能的事。他将謝沉璧賞的翡翠扳指塞進肋下傷口，聽着玉器與控魂釘碰撞發出編鐘般的清響。劇痛中浮現的畫面令他鱗片盡裂：暗衛營地下埋着二十三口冰棺，每具棺材裡都躺着與他相貌相同的少年，心口統一刻着"沉璧"二字——最老的那具已經腐爛成白骨，腕上卻還戴着謝家繼承人的蛇形金镯。

暮色染紅屋檐時，十七發現自己正在複刻謝沉璧的筆迹。宣紙上未幹的墨迹組成《傀儡術·補遺》的章節，詳細記載如何用活傀之血溫養替身。最驚悚的是硯台裡研磨的根本不是墨塊，而是從他傷口剝落的金鱗，每研磨一圈，銅鏡裡謝沉璧的倒影就清晰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