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與她本人格外不搭的形容詞,在路口的紅燈開始閃爍倒計時的時候,在她張口繼續說話的那瞬間,突然就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
是伴随她話語迸發出的,最經常能在她身上見到的妩媚與攻擊性。
她說:“看什麼。暗戀你祖宗?”
陳競航猛的一噎。
他抻了抻唇角,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好好一個美女,怎麼就非得長張嘴呢”,才别扭的别開眼睛,輕點油門。
“沒,就是想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杭州?”
“州”字的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一片微黃不紅的楓葉倒是先逆着車子行進的方向,朝擋風玻璃橫沖直撞而來。
她懶懶地盯着那片貼在雨刮器上方的楓葉,好半天後,才不算走心的回了他一句:“後天吧。”
語氣俨然沒有剛才那麼沖了。
“後天?我記得明天不就是你對象的生日了麼?不打算回去給他個驚喜啊?”
“啊?明天就是他生日了啊?”
“那不然呢?”
“......”
“算了,等回去給他過陰曆也一樣的。”
“......”
陳競航趁着往左變道的間隙透過後視鏡瞥她一眼,目光裡全然是對她這副“無所謂”姿态的不認同,“不是我說,就你這樣,哪天你對象要跟你斷崖式分手,我都覺得是正常的。”
郁煙看上去有些不解,蹙起眉問:“我哪樣?”
“就,過生日都不說回去陪陪人家的。”
“沒事兒的時候我肯定陪啊,那不是明天還有事兒要忙麼?”
“啥事兒?”
“有人想托我幫他修複個元青花,我去看看,如果修好了少說能拿六位數呢,何樂而不為?”
陳競航笑,一語道破天機,“你到底是為了掙錢,還是為了去看。”
“那咋了?”被他戳穿,郁煙也不惱,隻雙手抱臂橫了他一眼,淡淡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得不到的寶貝還不能讓我去看看了?”
“能能能,這有啥不能的啊,誰不知道你郁大小姐愛文物如命。”
“那不就結了。”
“......”
幾來幾往之間,陳競航的車插過兩輛停在路邊的的士,拐進餐廳樓下的停車場,郁煙随意的将頭發一把攏回胸前,推門下車。
風姿綽約的跟他走進去。
餐廳内的裝潢是十分标準的高檔模式,間距較遠的餐桌與餐桌間足夠容納兩個人并肩而行,幽暗卻足矣照亮餐品的小射燈一盞一盞的均勻排列分布在坐滿顧客的桌頂。
人多,卻不吵。
溫馨而自發地守禮節。
臨進餐廳時管家極有眼色的迎了上來,約莫是認出陳競航這位大少爺,跟他打了個招呼,連桌号都沒問便領着他們徑直穿過大堂,朝方位更為隐蔽、環境也更為清雅的露台走去。
剛一推開門,裡面清晰的嚎叫聲便傳出來。
“不兒,航子,幹嘛去了?約我們吃飯你小子最後一個到,哥幾個等你等得都快餓瘋了。”
話音未落,周遭稀稀拉拉的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
裡面有雲淡風輕的吐槽,也有開玩笑似的讓他請客的言語,陳競航被他們的起哄搞得有些頭大,雙手合十的求饒,解釋說半路繞去接人了,才來的晚了些。
衆人這才發現跟在他身旁的郁煙,擠眉弄眼的等着他介紹。
陳競航也十分上道兒。
為她拉開主座椅子的同時,落下一道不輕不重的介紹,“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起的,我發小,郁煙,杭州郁家的大小姐。”
郁煙還算給面子的沖他們笑笑。
沒管他們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隻自顧自地脫下外套,遞給候在一旁的侍應生後,聲音沒多大起伏的落下句:“你們先吃,我去洗個手。”
說罷,款款出了門,在侍應生的帶領下走向洗手間。
“嘩嘩”的水聲随着完全沖掉雙手表面附着的濃密泡沫而被中斷,她從一旁抽出幾張紙巾,輕輕蓋在手背上,邊低頭擦拭着仍舊殘存不去的水漬,邊憑借着之前走進來的記憶朝外面走去。
眼看馬上就要到洗手間門口,蓦的,側面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一時沒能避開,郁煙直沖沖地撞了上去。
“嘶——”
她被撞得後退了一步,鼻尖傳來陣清冽好聞的雪松香的同時,她沒好氣的擡眼朝那人看去,“——不知道看——”
話沒說完,在徹底看清對面男人的那張臉時,半路轉音,變成了更為尖銳的高昂質問:
“——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啊?!”
而宋栖寒,就站在她對面,目光幽深的盯着她。
像條随時準備狩獵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