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競航見跟她完全解釋不通,索性将這一篇撂過,生拉硬拽地把她帶出去吃飯。
郁煙不情不願的跟在他身後,精神萎靡的宛如被霜打的茄子,吐字都不怎麼清晰,“我不想吃飯,cj(發音:勾)h,我感覺昨天吃的那些東西還沒消化。”
“那是你的錯覺,”陳競航難得在她面前硬氣,像個操碎心的男媽媽一樣數落道:“你看你自回了杭州以後都瘦成什麼了?是,我知道杭州的飯難吃,你不愛吃,但也不能養成一天隻吃一頓的習慣吧?這樣下去,你的身體遲早得垮。”
“身體垮總好過每天吃那些豬食。”
“你可以挑不是豬食的吃。”
“比如?你是指漂了三層紅油都仍然沒味的酸辣粉,還是盒底全是油卻依舊很腥的紅燒肉?”
“話也不能說這麼——”
“——哦對,”郁煙知道他想說什麼,直接開口堵死他的話,“還是有能吃的,比如解凍就能擺盤的刺身,和點好不到十分鐘就能送達的東北菜。”
陳競航:“......”
這沒法噴,全是事實。
他悻悻然地癟嘴,繞開話茬,“所以啊,趁你在港這幾天,就要多吃點好吃的,補償一下自己。”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咱倆誰跟誰。”
郁煙橫撂他一眼,到底也沒再掃興。
默默跟着他七拐八繞。
......
太陽被烏雲層層疊疊的遮蓋起來。
小雨淅淅瀝瀝的飄着,綿密的雨絲不容易被視野捕捉,隻能通過時不時落在發絲與臉頰上的小水珠感受到,冰涼,濕潤,裹夾着獨屬于冬季的陰冷,令這座隻有酷暑沒有寒冬的城市罕見地消了火氣。
郁煙之前并沒有打傘的習慣。
但耐不住陳競航執意堅持,非要振振有詞地跟她說什麼“這邊的雨髒,經常淋容易秃頭”,為了不再聽他唠叨,她老老實實的将自己的港澳通行證壓在前台,換取了一把印有瑰麗logo的長柄傘撐着,跟在他身後,
走在前面領路的陳競航很快就停下腳步,示意她到了。
她踏上台階,朝外折起長柄傘,餘光撇見店門口正好有用來收集雨傘的容器,想都沒想,就把滿布水珠的傘塞了進去。
隻身與陳競航邁進店内。
店面不大,肉眼可見的小,四四方方的空間内隻能容納下八張掉漆的木頭桌,三三兩兩的食客們結伴圍坐在桌前,背靠着背,除了中間留有一條狹窄的、通往後廚的過道外,擠得人根本沒有落腳處。
一眼望過去,幾乎沒有能坐的地方。
“這什麼地兒?”又一次被經過的人撞到,郁煙不由自主地地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嘴角,“連個位置都沒有,站着吃啊?”
“不光能站着吃,還能蹲在門口吃。”
陳競航反噎了她一句。
她一聽這話,立刻轉動腳尖就要往店外走。
第二步邁出的腳還沒印到地闆上,就聽身後有人在招呼她們,複又轉回身。
是店小二。
他邊在圍裙上擦試着手,邊腳步匆匆的朝她們走過來,熱情地招呼道:“想食啲乜嘢啊?”
陳競航瞥她一眼,接上話茬,“有冇位啊?”
“幾位啊?”
“兩個人。”
“梗系啦,跟我嚟。”
店小二嘴上這麼說着,折身就領他們往裡走,陳競航見狀,趕緊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把她一起往裡面拉。
郁煙被他這番動作逗笑,“啧”了聲,“幹嘛拽這麼緊?我能跑不成?
瞧她的神情不像是不願意,陳競航放下心來,也沒個正形的跟她拌嘴子,“就怕。”
“你放開我試試不就完了?”
“不要,你什麼德行我能不知道?上一秒剛放下一秒就沒影了。”
兩人針鋒相對間,店小二駐足在左側最靠内的一張空桌子旁,示意他們可以拼桌用餐。
陳競航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先禮貌詢問,“佢喺邊度啊?”
“佢系一個人啦,等陣先返嚟——”
“——找我?”
地道醇正的粵腔中陡然穿插進一句咬字清晰的普通話,打斷交談的同時,也分走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
店小二看清來人,為他讓開路,“佢返嚟啦。”
因此。
也讓郁煙與來人的視線直愣愣地對上。
隐忍不耐的目光撞進平靜如水的瞳孔,比大腦神經更快反應過來的,是她的語言系統。
她沒想過在這種犄角旮旯裡都能遇見他。
不禁深深蹙起眉頭。
“宋栖寒?!”
宋栖寒不動聲色地掃視她們一眼,繞過她坐上闆凳,将指尖勾着的、剛去隔壁買到的一盒蛋撻放在桌面上。
他一手挽着黑襯衫袖口,矜貴而淺冷的嗓音幽幽飄過來。
“要拼桌?”
陳競航:“要!”
郁煙:“不要!”
店小二:“?”
宋栖寒輕嗤出一道氣音。
輕淺,微弱,卻遠比室外的雨水更加潮濕。
他半斂起狹長的眼眸,又給了她們一次機會,“到底要不要?”
陳競航:“不要!”
郁煙:“要!”
店小二:“......”
大抵是被她們之間這種奇怪的氛圍搞得有些難受,店小二扔下塑封菜單,拔腿就往後廚跑,不再管她們究竟要不要拼桌。
郁煙閉了閉眼。
擡手狠狠擰了把陳競航的胳膊,聲線壓低卻不失半分淩厲的質問:“你不是說要拼?!”
“那不是你說不要嘛,”陳競航被她掐出悶哼,邊擡手揉胳膊邊委屈巴巴道:“我聽你的。”
“那我剛說我不想吃飯你怎麼不聽我的?”
“我怕你餓死在酒店裡嘛。”
郁煙似笑非笑地沖他扯出個弧度。
懶得再動嘴噴他。
推搡低語被隐匿在其他食客熱火朝天的聊天聲中,也不知道宋栖寒究竟聽沒聽到她們之間的鬥嘴,他表情一變不變,慢條斯理地挽好袖口,便着手去拆蛋撻盒外包裹的那層塑料袋。
見她倆終于停止咬耳朵的行為,他眼皮沒撩道:“要就坐下。”
陳競航的表情短暫地呆滞了下,“......”
斜斜頂了下唇角,心道:“不是,哥們兒,我剛不都說了“不要”麼?怎麼你耳朵裡隻能聽見郁煙說的“要”?怎麼,我說的不是人話,你聽不懂是麼?”
憋氣的抿了抿唇,跟着她一起坐到他對面。
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宋栖寒像是完全沒有接收到他幽怨的目光般,骨骼分明的雙手細緻地拆解着蛋撻盒,當紙質盒子被揭開蓋子的那一瞬間,淡奶味混合着黃油酥香一齊朝他迸發出來。
香得他直吞口水。
恨不得直接上手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