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躺在醫療室休息室的病床上。消毒水的氣味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空氣中,柔和的暖黃色燈光從天花闆傾瀉而下,在地面投下朦胧的光暈。
刹那正斜靠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單手撐着頭閉目休息,呼吸輕緩而均勻,仿佛與周遭的靜谧融為一體。我動了動已經恢複知覺的手腳,感受着血液在身體裡重新流動的溫熱,緩緩靠着床頭坐起來。
輕微的聲響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驚醒了淺眠的少年。他睫毛輕顫,坐直身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直直看向我這邊。
我的動作微微一頓,心跳不自覺地漏了一拍。在他毫無感情的目光注視下,我艱難地開口:“刹那......”
“嗯。”他的回應簡潔而冷淡,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卻在寂靜的房間裡激起細微的漣漪。
“你怎麼在這裡?”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連我自己都能察覺到其中的顫抖。
刹那抿了抿嘴唇,喉結微微滾動,顯得有些不自在:“他們似乎認為,我應該在這裡。”
“......他們?”
他輕輕點了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洛克昂說,你是因為擔心我才......”
話音未落,我的心猛地揪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刹那與葛拉貝重疊的身影令我絕望、恐懼,明明那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猛然憶起還是如昨日一般清晰難忘。心裡的痛刺得我喘不過氣,在他平靜的注視下,我苦心經營的僞裝如同被風吹散的沙堡,連最後一塊碎片都難以拼湊完整。恍惚間,那些失控嘶吼的夜晚、無聲流淚的清晨,所有被壓抑的崩潰與絕望都順着血管沖上眼眶,幾乎要将我溺斃在窒息的浪潮裡。
我慌忙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向天花闆,燈光依舊柔和,卻刺得我眼角愈加酸澀。我用力眨了眨眼,試圖将即将決堤的淚水逼回去。
“真是沒用......我總是......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我的聲音低得近乎呢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帶着無盡的自責與懊悔。
刹那的眼神動了動,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沒等他開口,我便搶先說道:“謝謝你,刹那。上次就想說了,謝謝你救了我。還有,謝謝你出現在這裡,你安然無恙真的太好了。”
我強撐出一個微笑,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我能感覺到笑容有多僵硬,也知道這笑容裡藏不住心底的苦澀。
刹那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笑容中的疏離,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我明明說着感謝的話,語氣和表情卻如此陌生而遙遠。但他終究沒有深究的欲望,隻是站起身,撫平褶皺的衣角:“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