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隻有那繡架上的繡線牽動她的心弦。
尤錦一不動聲色的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上,仔細理着繡架上的繡線。
雖然不知道蕭羿清是如何說服慧賢貴妃的,但好在一切都在按照她所想的發展,即便那母子二人的心思沒那麼單純。
“貴妃娘娘駕到!”
一聲尖銳的通傳刺破殿内的寂靜,鎏金步搖在鬓邊輕顫,鳳钗上的明珠随着步伐搖曳生光,慧賢貴妃攙扶着宮女的手踏進殿來。
“恭迎規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方坐定的衆人,紛紛起身請安。
慧賢貴妃眼波流轉,指尖的護甲輕輕一擡,似笑非笑的緩聲道:“都起來吧。”
她漫不經心的靠在軟榻上,目光掠過衆人頭頂,最終落在眉頭微低的尤錦一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本想着隻是繡一副《清靜經》不必驚動諸位小姐,又細想宮中煩悶,見一見你們這些年輕的面孔也是好事,隻得煩擾你們如果入宮來陪我打發時光。”
“能為娘娘解憂是我等福氣,臣女自然願意。”何燕初頗為自然的開口,緊張的氣氛緩解了幾分。
其餘衆人也紛紛開口,殿内一時之間甚是和諧。
慧賢貴妃掩唇輕笑,眼角眉梢霎時染上明豔的春色:“諸位既然有心,那便開始吧。”
裕安将點燃的香插入香爐中,神情肅然:“諸位小姐們盡可能的拿出手中的絕活,能不能為貴妃娘娘繡《清靜經》還要看諸位的造化。”
尤錦一瞄了一眼身側的季瑤,隻見她不緩不慢的整理着自己所需要的繡線,發間銀簪随着穿針引線的動作微微晃動。
既是走個過場,尤錦一并不擔心,隻低頭專注自己手下的繡線。
自抛棄劍術一心鑽研女紅時,十指為此也受過不少傷,不比練劍輕松多少。
好在她的努力并沒有白費,繡工在奉京城中也排的上名号。
窗外的熱浪不斷翻湧,即将湧入殿中時都被殿内的寒氣打回去,如此反複,竟覺得溫度适宜,能靜下心來不急不躁的完成手中的繡品。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臨近黃昏,天光漸暗,殿内鎏金燭台上的紅燭已被宮女一一點亮。
衆人漸漸停下手中的動作,尤錦一揉着手腕看向季瑤,隻見她指尖念着五彩絲線,在素絹上輕巧穿梭,針尖起落間,一副《牡丹亭》的戲文場景便漸漸浮現。那杜麗娘的眼波竟似活的,在光影變換間流轉含情,連衣袂上的褶皺都仿佛能随風飄動。
慧賢貴妃隻瞧了一眼,驚訝之色浮于眼中。
“貴妃娘娘,您且來瞧瞧臣女的。”何燕初起身,頗為自信将自己的繡品推薦給慧賢貴妃。
慧賢貴妃眉目含笑,目光落在何燕初的繡品上,若無季瑤做對比,何燕初的繡品自然算得上是上乘。
“燕初的繡工向來不錯,這次自然少不了你。”
聽聞此言,何燕初得意洋洋的看向尤錦一。
慧賢貴妃似有斟酌的掠過諸位小姐的繡品,最後選定了季瑤同尤錦一。
意料之中,尤錦一忙同季瑤謝恩。
其他未選中的小姐面露憾色,卻也認可這三人的繡工确實在在她們之上。
夕陽餘晖透過雕花窗棂,在殿中投下斑駁光影,裕安上前帶領各府小姐褪去用膳,随後自行散去。
尤錦一跟在季瑤身後,準備離開。
“錦兒,你且留一下。”慧賢貴妃開口将其喚住。
季瑤未回頭,倒是走在最前面的何燕初回頭瞧了一眼,眼中厭惡之色盡顯。
人都走盡,燭台上的火光微微搖曳,将兩人的影子投在朱牆上,交疊在一處。
慧賢貴妃的手指冰涼如玉,緩緩覆上她的手背,指尖的護甲輕輕劃過她的肌膚,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你是我早早就相中的兒媳,可是清兒的婚事是由陛下做主,我也隻能盡力而為,成不成還要看你們兩個的緣分,莫要辜負了清兒的一片真心。”
尤錦一嘴角微微下垂,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錦兒與羿清哥哥兩心相悅,望娘娘成全。”說罷她欲俯身跪下。
慧賢貴妃隻手攔住她,憐惜般撫上她的發絲,“為了清兒,我必然盡全力。”
“皇上駕到!”
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傳,慌亂的神色在慧賢貴妃的臉上一閃而過,握住尤錦一的手上不自覺的稍稍用力:“一會,切莫亂說話。”
似是叮囑,又似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