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定你的罪,屆時一起重罰。”
容納千餘人的廷尉府寂靜無聲,雲随風行,日光直直映入廷尉府,襯得“明鏡高懸”的匾額熠熠生輝。
“其一,那夜我因替慧賢貴妃繡《清靜經》留宿季府,事發之時,季瑤同我在一處。”
王充臉色大變,身體微微後傾,像是不能接受一般:“不可能,那夜閨房中,我明明抱得美人……”
此話在一處,旁聽的人群中發出意味深長的聲音。
“你說你進入季瑤閨房不慎跌倒,打翻木桶,因此手上沾染了東西。”尤錦一盯着王充,她的聲線并不高亢,卻仿佛貼着聽着的脊背爬上來,讓人不自覺地繃脊背。
王充生無可戀,他不能翻供,若翻供無法解釋手上的藍色,憶起當日所發生的事情,也隻有那一夜觸碰過神秘液體。
“定是季瑤陷害于我!”王充已經失了理智,開始肆意攀咬。
“既然你說是季瑤勾引你在先,那我們聽聽那一夜的當事人如何說。”尤錦一眼中似有若無的涼意,露出斬人的鋒芒,“宣人證。”
不多時,那人踏進公堂,他蓮步輕移,腰肢如春風中的嫩柳,随着春風韻律擺動。可這有着婀娜多姿身段的人,竟是一名宦官。
衆人不知所以然,連林慶良也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如今是審理采花賊一案,怎地把宮裡的宦官也帶來了?”
尤錦一抿嘴冷笑,她斜眸看向林慶良,笑着問道:“難道廷尉大人不想知道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想知道為何獨獨隻有王充的手變成藍色?”
林慶良雙唇緊閉,若是可以,他不隻不想知道,他還不想讓衆人知道。
同林慶良一樣迷茫的還有王充,他歪着頭瞧着跪在他身邊的宦官,似是在想,這人同他有什麼牽扯。
“王充,你可認識此人?”
他的視線還未從宦官身上挪開,眉心擰巴在一起,搖搖頭:“不認識。”
那宦官聽見他的聲音,身體一顫,下意識護着自己遠離王充一些。
對于王充的回答,尤錦一毫不意外,也不深究,隻看向堂下宦官:“你且來說。”
那宦官哆哆嗦嗦俯身在地,猶如蒲柳遭遇風霜捶打,飄然落地。
“奴才趙進喜,是勤政殿伺候陛下的。”
“你不在宮中好好伺候陛下,怎地來了此處?”林慶良眉頭緊皺,察覺到一絲不妙。
“回廷尉大人,前些日子,尤小姐……監正大人奉命挑選女官,恰逢奴才在禦前,便也指了奴才來。”
林慶良心中滿是困惑,怎麼瞧都瞧不出與此案有何關聯:“監正大人,審案期間應專注此案,怎可喚無關之人……”
“誰說他是無關之人,”尤錦一唇角上揚,悠然轉身,“他可是王充口中的季瑤季小姐。”
堂上堂下衆人唏噓不已,那王充怒目圓睜,登時離開丈遠:“不可能,你們定是诓我,那夜的女子楊柳細腰柔若無骨,怎麼可能是……”
他轉頭看向趙進喜,隻見趙進喜無力的斜跪在地上,身姿如垂柳浮水,半倚半就間自有一股風流韻味。
王充半張着嘴,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怔愣半晌,他急急看向林慶良:“大人,他們為了保護季瑤,随便推個人出來,那夜我抱住的分明就是季瑤。”
見他笃定的模樣,林慶良不疑有他,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轉頭還未開口,便聽見趙進喜低聲啜泣的聲音。
“監正大人,您可要為奴才做主,奴才雖為完人,算不得男人,可也受不了這樣的屈辱。那夜您讓奴才為季小姐添些水,奴才去了,燭火卻突然滅了,奴才隻得将木桶放在門口,去尋燭台,哪曾想……”趙進喜講到此處陡然一頓,仿佛受盡天大的屈辱,難以啟齒。
長袖掩面,如訴如泣,“哪曾想這賊人自背後抱住奴才,喊着季府小姐的名諱,命奴才不準出聲,說什麼要是敢大喊,他就說我勾引他。奴才身為閹人,本就不男不女,若再傳出勾引男人……是而,不敢出聲。”
“奈何他的手好不安分,竟……竟撩開奴才的衣衫,握住奴才的腰……”趙進喜已經泣不成聲,眸中閃着淚花,恨不能一頭撞死在公案桌上,“大人,他想侵犯奴才。”
王充臉色蒼白,氣急敗壞的上前要打趙進喜,被楚竹等人按下。
“你胡說八道,我明明見到的是季瑤,根本不可能是你。”王充氣勢洶洶的看向尤錦一,“是你為了保全季瑤,命閹人來害我,那一夜我見季瑤入房熄了燈才潛入,再說了,我抱過那麼多女人,能分不清是男是……”
聲音戛然而止,王充再次不可置信的看向趙進喜。
而此時趙進喜臉頰上還挂着兩滴淚珠,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
王充的聲音落下,堂下旁聽百姓一同發出“嘁”的聲音。
一旁的林慶良阖上雙眸,不敢相信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
隻有王充不死心,尚在掙紮:“你們誣陷我,我不信那夜是個閹人!”
話音還未消散,趙進喜驟然起身,指尖收緊,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隻見他擡起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寬衣解帶。
“若要奴才受此屈辱,奴才甯願自證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