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應雪晴回來了,他一回來便見到趙蘭辭手裡拿着一卷玉簡,仰頭等着他。
應雪晴見到趙蘭辭,神色緩和幾分,問道:“一直等着?”
“我有事想上奏。”趙蘭辭說。
應雪晴袍袖一甩,坐在趙蘭辭面前,衣袖上披帛在空中無風自舞,他召來紙筆,示意他繼續。
“我想奏請二十四農神常駐凡間一事。”趙蘭辭将懷裡的玉簡遞上去,“我寫在玉簡中了。”
“那麼神宮青靈庭勢必荒廢。”應雪晴一針見血直道出原因,“你向我提出奏請,可想過後果?”
趙蘭辭早就準備好了面對他的質詢,按照早已備好的娓娓道來:“農桑本就紮根于凡間,天宮天高路遠,不聞厚土不親溝渠,禦農一道隻是空談,何曾見海神不見海,山神不臨山?此其一。”
應雪晴靜靜地聽着,手指抓過趙蘭辭一縷頭發把玩。
“我近日同司農神女編撰圖譜,方了解她們下凡當值不易,一年隻有十幾天在凡間,卻要走遍天下,走馬觀花,不如常駐人間,當值期末便回青靈庭,一切都與如今山神土地等同例,此其二。”
“其三嘛……我自己曾是山神,現如今塵世變遷,天下瑰麗,司農仙子本應也如山神河神一般立足大好河山,何處不可耕作,何苦留在庭院裡種那一畝三分地。人世滄海桑田,千年已過,也該有些變化才是。”他從身後摸出了小春給他的那卷舊玉簡,上面曾經還留着應雪晴的朱批。
“你連這個都找到了。”應雪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便伸手要來拿。
“你不許搶,這是我的。”趙蘭辭把手一收,硬是把玉簡收進了袖子裡,“千年前的墨寶,誰也别想從我這搶走。連你也不行。”
應雪晴隻好放棄,讓他抱着自己的字迹不撒手,像抱着瓜子的倉鼠,他說:“你可知由你提出此議,會有多少閑人把你當活靶子使。”
趙蘭辭笑了笑說:“被你提到天外,從名不見經傳的山神到天外執墨使,我還以為我早就是了呢。”
他坐在蒲團上,手臂撐着身子,向應雪晴一步一步爬過去:“我倒覺得,會不會立我做執墨使的那一日,有人就是為了讓我說一些他不願意,也不能開口說的話?”
“青靈庭的事我允了。”應雪晴說道,“你說得很好。你待如何施行?”
“……這麼幹脆?不若……尋個由頭,比如,罪仙下凡?”趙蘭辭眼睛一亮,都有點不适應了,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都沒開口呢,這麼簡單就辦成了?隻需要找個借口将青靈庭“罰”下凡間去。
至于這個借口,自然是炙手可熱的執墨使擔了這個虛名。
應雪晴看了一會手裡的發梢,忽地眼睛眯起:“不錯。不過很可惜,你做執墨使的原因并不是這個。”
趙蘭辭見過皺眉的、不耐煩的、堅定的甚至是在他面前翻過白眼的應雪晴,卻獨獨沒有見他這個表情,深沉又陰郁,仿佛千年的星雲沉積在他眼中。趙蘭辭從來沒有怕過他,就算是最初認識的時候都沒有,現在他卻不可抗拒地感到恐懼,他越來越猜不透應雪晴的心了。
還沒等他說什麼,下巴就被捏住,應雪晴手支着額頭,俯視他被迫揚起的臉:“你在那些無用之事上耗費太多了。”
趙蘭辭握住他的手腕,讓自己下巴少受些鉗制,在這個姿勢下,他的嘴被迫張開,露出整齊潔白的齒列和舌尖:“那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封我做執墨使?”
應雪晴的手從他下巴上轉移到臉頰兩側,臉頰上被捏起一層薄薄嘟起的嫩肉手感很好,像荷花瓣也像荔枝瓤。
“我隻想讓你陪我。”應雪晴揉着他的臉頰,“可是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占用你。”
“我……”趙蘭辭掰開他的手指,“我不喜歡你這樣捏我的臉!”
他說出這些話,應雪晴竟有些詫異,讪讪地放下了手。
“在你眼中,什麼都是無用事。”趙蘭辭理了理領子,反複張了幾次口,才說,“我還不知道,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麼呢?”
他垂下眼,玩弄着腰上一枚金鑲玉衣扣:“我不能同時做你的屬下,又做戴罪之身,做你的仆人,又做你的雙修道侶。”
趙蘭辭再次仰起頭,膝行上前一步,言辭懇切:“在衆仙眼中我是你的執墨使,可是到了高天之上,關起門來,你卻要我和你做更親密的事。我的确是天生就喜歡男人,不然我也不會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親近你,可是雪晴,我不是你豢養的星鷗。你不能整日關着我!”
他的聲音驚飛了幾隻遊蕩的星鷗,趙蘭辭說完這些話,心髒怦怦直跳,天外寂靜無聲,幾乎隻剩下眼神相撞的巨響。
應雪晴猛地一拉,将他拉至身前,讓趙蘭辭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大腿上,由下而上近乎虔誠地望着他,眼神裡的深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沒有焦距的狂熱,找趙蘭辭聽見他在問:“更親密的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