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秋讓開了腳,放下黑衣的衣擺,繼續看他和其餘弟子交代收尾。
“你怎麼沒走。”趙蘭辭這才停下來看他一眼。
“我的小奴不跟上來,我拿他有什麼辦法。”段無秋看着自己的指尖,“心情有好點嗎?”
“大雪封路,商賈貨物受損,公差疲于奔命,你倒隻想着心情好?”
“那些人又和我無關。”段無秋跟在他身後,“所以你和玉塵子,到底是他招惹了你,還是你招惹了他。”
“和你也無關。”趙蘭辭冷冷說道。
“小奴真兇。”
段無秋拍拍手,叫道:“出來吧,信風。”
趙蘭辭向周圍看去,走出來一個容長臉的男人,高個子,細眉細眼,身着灰色圓領袍,朝他行了一禮,面貌一幻化,瘦長人身上竟頂着一個長耳細犬頭。
“主人,趙公子。”那面目和善的細犬說道。
“你帶他回魔域,我有事要走一趟。”段無秋說。
“是。”名為信風的犬妖唱喏。
“還有,他今日提到的方子,和我們自己家的藥鋪支去,不許把這功勞都算在那幫老道驢們身上。”
“自然,無需主人交代,早就去辦了。”信風咧開嘴笑嘻嘻的。
段無秋沒再交代什麼,捏了捏趙蘭辭的臉便無影無蹤地走了。隻剩趙蘭辭和細犬信風面面相觑。
“趙公子,别為難小犬。”信風做了個手勢,“請。”
趙蘭辭原本想說自己可以在城外值夜,可他現在受制于人,也隻得聽了信風的。
他向殘餘的人群中看望了一眼,有人在休息,有人在掃雪,有風清門的弟子在融雪、搭火盆,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究竟是誰在盯着自己呢?趙蘭辭隻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似乎恍惚間有看見一個小女孩,從人群來來往往的腿間凝望着他,可他仔細一看,那裡并沒有什麼人在。
在城外另一角,一個穿着蓑衣的矮小身影,躲在一群人身後,坐在篝火旁取暖,手中捏着半個破葫蘆,裡面已經沒有湯了。
她将蓑衣掀開,露出躲藏在下面的一張臉,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齊劉海,發髻梳得很整齊,若是脫了那身蓑衣,一點也不像流民的孩子,反而像個大家閨秀,身旁還放着一個金龜子甲殼一樣的書箱。
她本來在田間探雪的厚度,這場暴雪下得蹊跷,太陽的時令也不對,這個月份仿佛少了一天似的,從白晝接着另一個白晝。
從一個路人從田埂上走過來,手裡捧着個葫蘆,見她一個半大孩子站在田邊,還分了她半碗。那人自言從華京那邊來,有人在行醫,她若是家中找不到大人,前往那裡找人幫忙便是。
她随意點頭應着,那碗湯甫一入口,便感覺出嘴裡有東西。她将剩下的一飲而盡,嚼了嚼,從嘴裡掏出來一片薄薄的東西。
是姜片。她聞了聞,實際上,是在感受上面殘留的根須氣息。凡是土地上誕生的作物,又經過人手,身為二十四農神之一的她都能感知到。
那股氣息很熟悉。但并非靈力……也并非神力。
“那行醫之人在何處?”她問道。
“華京城門外,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便看到了。”那路人給她指了路,便匆匆去了。
小女孩背起書箱,向前走去,可是她卻看到了那個黑衣男人,寸步不離地盯着她熟悉的那個人。
緊接着是一隻犬妖,顯然和那黑衣人是一夥的,他引着那人離去,她仍舊無法站出來相認。
凡是在土地上的,她的神力皆能感知,可是他的氣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