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這些都是主人從小積累,皆用了心、用了情的。”信風說着為他推開了一扇大門。
這種東西還要從小積累嗎?!還用心用情?!趙蘭辭想到什麼暖床丫鬟、開臉姨娘、家生的通房小倌,又想到自己如今也要成為這裡的一員,玩意他再有什麼奇怪的癖好,要在趙蘭辭身上實施,他胃裡的惡心一陣一陣往上冒,正想用衣袖擋住自己的臉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想看,可他看見房間内的東西,頓時呆住了。
“原來你家主人是這麼個……玩得很花。”
隻見房間内擺的滿滿都是玩具!
禦鶴禦馬的金鞍、皮鞍,馬鞭鳥哨,擊星玩的箭丸,鬥幻獸用的牌符,各色棋子應有盡有,有的還有好幾套不同材質,純新和半舊的都有。牆上挂着許多樂器,從不帶弦的到帶弦的,帶的弦從少到多的,還有趙蘭辭壓根都沒見過如何發聲的,瓷器、玉器、冰器,畫具、釣具、茶具,拿來聽響的金器更是繁多,按品類分好,幾個房間打通,如同一座玩器博物居,還有些玩靈蟬的空籠子、各處收集的奇怪字畫,連世面上找不到的話本都成摞放在書架上。
走着走着甚至能沿着樓梯再上一層,這一面又是扇子、荷包、玉佩、焚香,飾物玩物,又放滿了幾個房間,看得出段無秋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不離手,風情萬種,偏生他修為又高,模樣也俊俏,真是令人嫉妒都沒處說去。
信風頗有些懷念地看着一面普普通通的凡間風筝說道:“主人小的時候還常帶我出去放風筝,在草地上飛奔,我那時耳朵還很短,風都能從耳朵下面鑽進去。主人那時也小,他一往遠處扔東西,我就跑出去給他撿,我們都愛這麼玩。不過那都是主人赴終南府求道之前的事了,他日漸長大,見過的有趣玩物越來越多,笑容卻越來越少,便也不再放了。”
“他一個貴公子,心頭能有什麼事。”趙蘭辭低低念叨了一句,看着面前一對小巧的玉籠子,應當是拿來裝靈蟲的,此刻卻空着,不知是靈蟲早已死了,還是他隻收集漂亮籠子,壓根沒養過。
“主人這麼多年來帶進魔域又直接帶進澄空閣的活物,就趙公子您一人。”
“我還應該感謝他嗎?把這當成何等的殊榮?”趙蘭辭反問。
信風低下頭笑笑,舌頭尴尬地舔舔自己的狗鼻子:“是小妖失言了,沒考慮到趙公子心情。”
趙蘭辭也沒真正生起氣來,他看着這房間裡的東西,琳琅滿目,花裡胡哨,隻是段無秋自己又将自己置于何處?他可曾真心愛上某一樣遊戲?他要從這麼多的玩器裡找到什麼呢?
後來的幾日,段無秋都沒有回來,趙蘭辭白天在城外支起鋪子義診,夜裡便在信風陪伴下回到澄空閣,趙蘭辭過了幾天舒坦日子,有機會休養生息一番,隻是信風寸步不離,偶爾和他念叨念叨主人平日愛做什麼,過去怎樣,趙蘭辭明白他監視自己,就算不想聽,那些話也總會陸陸續續飄進耳朵裡。
他拜托了信風去為他打探紅藥下落,信風應了,他自然也知道熾姐的閨女,可是熾姐遠行,卻不知何時能有回音。那件無主彩衣的陰雲,總萦繞在趙蘭辭心頭。
他消息不甚靈通,過了幾日才知道,人間帝王已經駕崩,換了新帝,這下就算段無秋真的還在天牢裡關着,有文頌祺保他,也能找個由頭被放出來了,天上地下再無對手,也怪不得他不見人影,趙蘭辭料想段家從龍之功,林路之所願得償,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着,他唯一能在乎的隻有眼前殷切的眼。
這日夜裡,段無秋一回到魔域,仍舊是落在澄空閣露台上,和他慣常一樣,隻不過今晚的卧房卻亮着燈,榻上圍了帳幔,青紗床帳後隐隐有人影顯現。
他連黑袍也沒脫,帶着一身涼氣便掀開床帳滾到床上去,一伸手,果然溫香軟玉抱個滿懷。
趙蘭辭隻穿着中衣,也沒帶面紗,膝蓋上放着好幾本醫案,正點着夜明珠對比着看,被他這一抱,生怕書頁折了角,拍着他的背叫道:“喂!這書是我借的,明兒還要還人家呢!”
“别管什麼書了。”段無秋摟着他颠了兩下,“我瞧着這床也不暖和啊?”
“我……”趙蘭辭正欲再說什麼,手中醫案早已全被抽走。
“我聽信風說了,你是一天也不肯閑着,當不成山神便改當藥神,夜裡還要點燈看書,當心我連夜明珠的損耗也從你身上收回來。”段無秋指着他的鼻尖,半真半假地威脅他。
趙蘭辭隻得放下手,無奈看他:“我自從飛升後案牍勞形,就沒再碰過醫道有關的東西,我都快忘光了。這些年凡間的許多方子我都想不出,還有藥材出産也有變化,久不見病患、學新術,現如今許多初階弟子都會的,我還在用老辦法。”
“忘光就忘光呗,忘光了正好呆在家裡。”段無秋還是嬉皮笑臉的,“我救你是叫你暖床的,你可倒好,整天忙着學這個做那個。”
“你也說了我是暖床奴,你不在床上的時候,小奴自然也不必上工。”趙蘭辭面無表情地回怼他,“除非你也整日躺在床上,不出去興風作浪為非作歹,那樣我倒是也勤懇度日,絕不偷懶胡混。”
段無秋被他說得笑了,便來捏他的臉,他還挺喜歡和趙蘭辭這樣針鋒相對地互相吵嘴,淨抓着對方小辮子打鬧:“你和玉塵子在一塊的時候,也整日這麼牙尖嘴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