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伯克利退學生。"夏爾扯開黏在琴譜上的口香糖,"因為懷着我被趕出宿舍。"她突然用音叉敲擊窗玻璃,震落牆灰簌簌掉在布什總統微笑的海報上,"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彈《聖母頌》?那是我的胎教音樂。"
樓下突然傳來格林先生的怒吼:"誰動了我的老鷹樂隊黑膠!"
瑪戈湊近觀察夏爾顫抖的手指,發現她右手小指有道陳年割傷:"所以你才不願意碰鋼琴?"
"錯了。"夏爾将音叉刺入黴斑最嚴重的牆縫,"前年聖誕我還給凱瑟琳彈過《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在她用酒瓶砸爛電視的時候。"她突然模仿母親沙啞的腔調,"'音準比上周退步了,夏爾·蘭林,你想再餓三天嗎?'"
随身聽裡突然傳出《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瑪戈發現夏爾的後頸泛起雞皮疙瘩,像被無形的手指劃過脊椎。"接活吧!"她晃着招聘啟事,"用那架施坦威折磨你的本事賺錢!"
夏爾撕下牆紙上的五線譜,露出後面斑駁的"FUCK THE WORLD"塗鴉:"知道鋼琴家教最需要什麼?"她将招聘單折成紙飛機射向窗外,"不是技巧,而是能對音癡保持微笑——這點凱瑟琳倒是教得很好。"
1990年12月24日 20:45 藍蜥蜴酒吧
夏爾沒有去教堂做聖歌伴奏,也沒去給音癡保持微笑。她踹開消防通道門時,震落了門框上的積雪。懷裡的Gibson電吉他撞在胯骨上,三天前在當鋪換的二手琴弦發出嗡鳴。
"我們不需要駐唱..."酒保的警告被電流嘯叫打斷。夏爾将效果器旋鈕擰到底,失真的《Come As You Are》前奏震碎了聖誕彩球。
"十首歌換這台馬歇爾音箱。"她踩着鼓手的镲片跳上吧台,羊皮靴碾過融化的冰酒石。老闆脖子上的音叉刺青在霓虹燈下泛青,那是西雅圖地下樂手最流行的圖騰。
"小妞,我們隻要聖誕歌!"老闆掀翻一箱百威啤酒,泡沫濺到夏爾黑色的發尾。
"那就聽聽這個聖誕奇迹——"她突然切到升C調,喉嚨裡滾出的嘶吼讓煙灰缸共振起舞。當唱到"Memoria"時,天花闆垂落的槲寄生突然掉落。
戴雷朋眼鏡的男人在第三桌擡起頭。他的鳄魚皮鞋尖跟着節奏輕點,左手無名指戴着枚蛇形銀戒。夏爾掃弦時故意将撥片射向他的方向,男人擡手接住的瞬間露出腕間勞力士的綠光。
"加演就付雙倍!"酒保嘶吼着遞上龍舌蘭。夏爾用牙齒咬開瓶蓋,烈酒澆在冒煙的音箱上,騰起的火焰照亮了牆角。
當《Lithium》的間奏響起時,琴弦突然崩斷。夏爾扯下備用弦纏在手腕,銅絲割破的鮮血滲進虎口的繭。台下紋着撒旦刺青的壯漢爬上舞台,被她用琴頭擊中喉結的瞬間,男人按下了錄像機錄制鍵。
"最後一首!"夏爾踹翻聖誕樹,裝飾鈴铛滾進冒煙的音箱。她吼道:"這是給所有無家可歸的野狗——"
《Smells Like Teen Spirit》的嘶吼掀翻屋頂積雪。戴雷朋眼鏡的男人突然甩出名片,鍍金卡片穿透煙霧釘在吉他音箱上:環球唱片溫格·金斯特,地址是聖莫妮卡。
"你應該聯系我。"男人在轟鳴中巍然不動,腕表折射出詭異的虹光,"帶上你弄壞的三根琴弦。"
老闆舉着棒球棍沖來時,夏爾将燃燒的吉他砸向點唱機。爆炸聲響起時她已翻出後窗,雪地上殘留的琴弦血迹指向海岸公路。那張鍍金名片在她指間翻轉,背面用激光刻着行小字:我們需要會流血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