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後的化妝室彌漫着電子設備過熱的氣味。萊托正用酒精棉擦拭夏爾那台Moog合成器,指尖撫過每一個旋鈕的力度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脊椎。瑞凡站在門口,看着對方将接口處的灰塵清理得一絲不苟——那雙手知道這台機器的脾氣,知道哪個參數會引發她想要的音頻爆裂。
"她讨厭潮濕。"萊托突然說,聲音混在吹風機的轟鳴裡,"所以巡演車上永遠備着三倍劑量的防潮劑。"
瑞凡走向化妝台,拿起夏爾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口上有夏爾淡淡的唇膏印。他喝了一口,然後旋緊瓶蓋。過大的力度讓塑料咔咔作響,就像他正在擰緊某種情緒閥門。
"我知道。"他打開防潮箱,取出備用撥片——去年威尼斯,夏爾用這支彈過《卡門》的變奏,"她總把防潮劑和巧克力搞混,有次吞了半包矽膠顆粒,害得我半夜送她去醫院洗胃。"
萊托擦拭電纜的動作頓了一下。這個隻有夏爾密友才知道的糗事,此刻成了瑞凡無聲投擲的匕首。
淩晨兩點十七分,瑞凡在旅館自動販賣機前遇見萊托。兩人同時伸手,指尖在"D6"鍵上方形成短暫的對峙。販賣機發出困惑的嗡鳴,最終吐出兩罐黑咖啡——夏爾熬夜寫歌時喝的那種,罐身上還用馬克筆畫着骷髅頭。
萊托拿起一罐,食指無意識摩挲拉環處——那裡有夏爾獨有的開罐方式留下的凹痕,她總用犬齒先刺破金屬。瑞凡注意到對方左手無名指有新鮮的繭,是這三個月頻繁按弦的證明。
"她最近在研究朋克和電子合成器。"萊托的聲音混着咖啡罐打開的嘶響,"說想融進新專輯裡。"
走廊盡頭的窗戶映出兩人模糊的倒影。瑞凡突然想起昨天《滾石》的樂評:「夏爾與萊托是搖滾樂的雙生子」。他将咖啡罐捏出凹陷,鋁皮扭曲的聲響像某種壓抑的嗚咽。
瑞凡回到夏爾的房間時,夏爾正蜷在床頭寫譜子。散落的稿紙上有萊托用紅筆标注的和弦走向,也有她自己畫的古怪符号——那些他們剛認識時發明的秘密樂譜。她哼着新旋律,腳邊躺着被揉皺的《滾石》,封面正是她與萊托默契合奏的合照。
"這段怎麼樣?"她迷糊着靠過來,發梢有陌生的古龍水味道,"萊托說降B調會更..."
瑞凡突然吻住她,這個吻帶着黑咖啡的苦澀和某種更尖銳的東西。他的手掌壓住那些樂譜,紙頁在兩人體溫間發出脆響。夏爾在他唇齒間嘗到劇院後台的灰塵味,還有遠方風雪的氣息。
窗外,暴雪正在覆蓋所有來時的腳印。瑞凡注視着夏爾睡夢中仍微微顫動的睫毛,想起瑪莎昨天在排練廳說的話:"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成為對方藝術的一部分。"
他輕輕取出天鵝絨盒子,将戒指套在自己小指上。鉛字凸起的詩行在月光下隐約可辨:「我借着愛的輕翼飛過園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