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蘇粥粥哄睡後,蘇聞折輕輕關門離開。
他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光着腳在客廳站了會兒,最後縮在客廳的沙發上,聽牆上的鐘表發出機械的滴答聲。
白燈晃得他的眼睛有些痛,他閉了閉眼,調整自己的姿勢。
又是一個十一點四十六分。
客廳的燈沒有關,周圍什麼都沒有變,變得隻有沙發上坐着的人。
思緒拉到六年級的時候,這個家中還隻有他和奶奶,他記得很清楚,那也是在清明節前的晚上,好奇心作祟,平時早睡的蘇聞折裝作被奶奶哄睡的樣子,在她離開後偷偷走到門前,打開這扇與客廳相隔的門。
對于奶奶來說,清明節似乎是個傷心的日子。
客廳的水晶吊燈亮了許久,老人的頭發被認認真真地盤起,幾縷白色的發絲纏繞其中,奶奶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目光停在手上的照片上。
她滿是繭子的手撫摸着從照片牆上摘下的照片,眼中是複雜的情緒,不知是哪個回憶觸碰了心中最柔軟的弦,奶奶将老花鏡摘下,用手背擦着眼眶中的淚珠。
蘇聞折都看在眼裡,默默記住照片牆上空下來的地方,第二天回家後,他跑到照片牆附近,憑着自己的記憶找到那張照片。
看清後才知道那是父母結婚時的照片。
很喜慶的一張照片,父親開心地親吻着母親的額頭,在奶奶挽着爺爺的手站在旁邊,兩個人的眼神看向鏡頭,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後來在蘇聞折出生後,爺爺突然去世,沒來得及和奶奶拍下什麼照片,所以這張照片成為了老兩口最後一張合照。
六年級的蘇聞折不懂思念和想念。
現在的蘇聞折擡頭看向那面照片牆,往昔畫面正如幻燈片在腦中放映,視線每觸及到一張照片,眼眶就會更紅一分。
意識到再看下去情緒會馬上失控,蘇聞折擡頭眨了眨眼,然後起身走到窗台邊想看看外面的景色緩解眼中的酸澀。
夜晚給萬物裹上朦胧的紗布,靜悄悄的環境裡所有細小的聲音會在這裡被無限放大。
包括樓下站着的曾欲休。
兩個人的視線透過玻璃短暫交彙在一起。
沒過多久,樓下的小人影動了動,微弱的光點從他身上亮起,下一秒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了震。
[裝貨:這個點了還不睡?]
他擡手打字準備回消息,就又收到了信息。
[裝貨:想下來聽夜嗎?]
蘇聞折看着這條消息頓了頓,視線觸及照片牆時删掉了剛才打出來的消息,回複了曾欲休兩個字。
[有意思的。:等着。]
.
早春花落冒新芽,玉蘭開花綻一刹,冬日的寒冷消退後夜晚便染上了春日的暖意。
看到蘇聞折披着件外套從單元門出來,曾欲休覺得有些意外。
這幾天他們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情緒上的影響,他本以為蘇聞折會很幹脆地拒絕他。
注意到他裡面隻穿了睡衣,曾欲休問道:“不冷嗎?”
蘇聞折搖搖頭,輕聲說:“不冷。”
說完他看了看四周問道:“你想怎麼聽?”
現在的小區四下無人,去哪都大差不差,曾欲休看了眼蘇聞折身上的外套,臨時修改了想好的地點:“忘記是哪個樓下面了,有一處不錯的地方,去嗎?”
“走。”
跟着曾欲休的步伐,兩個少年繞過幾個彎,走到了聽夜處,蘇聞折這才發現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小區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薔薇的枝條攀附在為它搭建的花架上,在花架旁邊的櫻花樹早已開出花苞,似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來綻放驚豔所有人。
在樹下有一個長椅和一個秋千。
蘇聞折伸手抓住秋千的繩子使它輕微晃動。
“等花開後,這裡一定是春天和夏天最美的地方。”
夜晚的朦胧有部分來自懸空高挂的月亮,此時它卻仿佛映在眼前人的眸色中。
“這麼晚把我叫下來,隻是想聽蟲子的叫聲嗎?”蘇聞折坐在秋千旁邊的長椅上,擡眸看向還在看天空的曾欲休。
“如果你想聽我的答案,那大概就是這樣。”曾欲休回道,看向他時深棕色的眼眸帶着星星點點:“拒絕也沒用,你都答應和我下來了。”
蘇聞折:“……”
他反駁不了,确實是人家一問他就開始翻櫃找外套。
兩個人短暫地安靜了幾分鐘,蘇聞折閉眼聽了一會兒蟲鳴,再當他睜眼看向曾欲休時,剛好對上那雙深棕色的眼睛。
深邃的眼神好像在看他内心的深處。
曾欲休搶在他面前開口說:“能問嗎?”
“什麼?”
“你為什麼答應和我下來?”
蘇聞折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轉頭看向天邊,嘀咕道:“我不想拒絕好友的邀請。”
其實他下來的原因很簡單,視線觸及那面照片牆時腦海裡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去吧,你不想一個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