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玲珑見狀,直接快步走進來将剩餘的窗花擱在了桌案上,随即抓住他的手腕仔細看了一下被燙到的手指,蹙着眉毛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的指尖微涼,觸感輕柔,虞清至心頭一暖,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來,溫聲道:“無礙,不疼的。”
盛玲珑見他手指隻是微微泛紅,并無大礙,這才輕松了一口氣。
“不疼就好。”她擡眼環顧四周,見屋内極為明亮,他卻仍點着燭火,不禁疑惑地問道:“不過清至,這大白天怎麼還點着蠟燭,你方才是在燒什麼?”
虞清至目光掃過桌案上已化為灰燼的信箋,如實說:“沒什麼,不過是山莊裡寄來的幾封書信,催我回去團圓罷了。”
盛玲珑恍然想起虞清至的身份,他是望月莊主虞達明的兒子,家大業大,家中親友衆多。她點了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感慨:“你不說我差點兒忘記了,你家中還有父母健在,過年是該回去跟家人團聚,這樣熱熱鬧鬧的才好。”
父母健在……
虞清至垂下眼睫,沒什麼溫度地勾了下唇角,父親的确健在,不僅活得好好的,以他的身體狀況甚至活個百八十歲沒有問題,但是母親……
他很少對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但如今心愛之人伴于身側,他心中壓抑已久的情感仿佛找到了出口。
虞清至伸手環抱住盛玲珑的腰身,微仰着臉看向她,淡雅的眸子幹淨純粹,唇邊卻難以抑制地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來,他輕輕道:“阿煦,新年我和你們一起過。至于山莊那邊……我母親很多年前便去世了,我父親子嗣比較多,有我沒我,山莊都會是熱鬧非凡。”
母親在他年幼時便因病離世,而虞大莊主在妻子過世未滿一年,便風風火火的另娶了新婦,聲勢浩大,排場之盛堪比天潢貴胄娶妻,引得江湖人議論紛紛,名聲更是毀譽參半。
男人豔羨至極,贊他風流倜傥,活得潇灑自在。
女人嗤之以鼻,罵他薄情寡義,對亡妻毫無眷戀。
然而虞大莊主對這些議論全然不放在心上,照單全收,依舊我行我素,隻管自己逍遙快活。
盛玲珑心中一陣酸澀,想說:我母親也是在我小時候去世的,咱倆都是沒娘的孩子。
可話到嘴邊她又覺得不太妥當,哪有這麼安慰人的?
她張了張口,腦中想了幾句安慰人的話也沒說出口,思來想去便用掌心緩緩撫過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動作輕柔,想以此來撫平他心中的傷痕。
虞清至緊緊地環住她的腰身,将臉深深地埋在她的懷裡,呼吸間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不多時,門外傳來珠意的腳步聲,随即便是扣門聲。
虞清至緩緩松開盛玲珑,神色已恢複如常,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淡道:“進來吧。”
珠意推門而入,手中捧着一疊裁剪整齊的紅紙,走到書案前輕輕放下道:“公子,您前幾日說今年的對聯由您來寫,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
虞清至的書法甚好,平日裡閑暇時也會練字,但那不過是陶冶性情之舉。往年他從未寫過對聯,可今年不同,今年有盛玲珑在,他便存了幾分心思,想在她面前露兩手。
珠意一邊說着,一邊動作利索地将紅紙攤開在案上,随即挽起袖子,着手去研墨。
虞清至随意挑選了一支狼毫筆,正欲提筆,盛玲珑卻自告奮勇道:“清至,讓我寫一副吧,我的字也算過得去。”
虞清至眉梢微揚,笑意溫潤:“好啊。”
說罷,他便讓開了位置,盛玲珑接過他手中的筆,蘸了墨汁,卻在筆尖距離紙張一寸距離時停頓住了,她沉吟片刻後道:“先找兩張廢棄的草紙給我吧,我多年未曾寫字了,怕是有些生疏,先找一下手感再正經寫在紅紙上。”
“也好。”虞清至點頭說。
盛玲珑在草紙上随意揮毫,起初的十幾個字還有些生硬,後面的便越寫越流暢,字迹舒展自如。
虞清至站在一旁,目光随着她的筆鋒遊走,臉上浮現極為欣賞之色,他不住地點頭,嘴角笑容逐漸加深。
盛玲珑雖非文人墨客,但讀書作畫一類的也略通一二,書法更是别具一格,從鬼畫符到有大家之風,全由母親悉心教導。
盛玲珑凝神靜氣,揮毫間墨香四溢,下筆行雲流水,氣韻生動,字迹如江河奔湧,氣勢磅礴,頗為剛勁。
虞清至專注地看着她寫出的一幅幅寓意平安、富貴、吉祥的對聯,眸中神采異常,他不禁撫掌驚豔道:“阿煦這手字,豪邁剛毅又不失細膩雅緻,神韻俱佳,功力深厚,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心生敬仰。”
盛玲珑眼眸彎起,笑意盈盈地放下了狼嚎,打趣說:“你倒是不吝啬誇我。”
虞清至神色認真道:“我說的皆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