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除了你和望月山莊的虞達明之外,還有誰到過杏花村?
——盛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五年前沒有去過你家。
劍鋒寒光一閃,盛玲珑用劍尖挑起了柳劍純的下颚,迫使他擡起頭來。
她嘴角的弧度沒什麼感情地擴大了幾分,露出少許森白的牙齒:“柳少俠可否解釋一下,你怎會知道我家在杏花村?”
柳劍純喉結輕滾,他勉強道:“自然是無意間在江湖百曉生那裡聽說過。”
“不可能!”聞人浪一個箭步蹿出,斬釘截鐵道:“百曉生跟我叔父是至交好友,我同他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他最關注的就是江湖名人的風月韻事,對别的事一概不感興趣!聽說?還無意?你騙誰呢!”
其他賓客也對柳劍純這站不住腳的解釋存了些疑慮,此時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百曉生手上的情報開價最低都得紋銀百兩,像盛玲珑家住何處這等私密消息,沒個千兩黃金休想撬開他的嘴。”高承歌掩着嘴跟身側的葉憫小聲道:“這人胡扯的吧?”
葉憫不置可否。
金麟宗謝扶搖搭着高承歌的肩膀,側頭低語:“老高,你瞧那柳劍純是不是心裡有鬼?臉色不對,眼神兒也來回飄忽,這盛家姑娘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正說着,他突然一拍手掌,方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盛玲珑話中的另一個人,他登時便站直了身子,驚道:“等等!那盛家姑娘剛說什麼?虞達明?虞達明也到過她家啊?真假的?我的老天诶,真是人不可貌相诶,虞莊主看着是個溫和儒雅,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沒想到他竟是幹出了那等殺人奪寶下作事的低劣鼠輩……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台階下流雲宮的弟子白依然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輕咳一聲,低聲提醒道:“謝宗主您還是小點聲兒吧,虞莊主他兒子就在盛玲珑身後站着呢,您怎麼當人面說人家爹不好。”
謝扶搖瞥見徐清至冷峻的側臉,連忙噤聲望天。
檐下廊柱的陰影裡,葉憫斜斜倚靠着,抱着臂似笑非笑,一雙泛着幽綠的狐狸眼睛似寒潭一般深邃,詭異莫測。
真不愧是季識青的女兒,雖然二人相貌氣質都無一分相似,但她就那麼靜立在那裡,就已是最耀眼的存在,讓人完全移不開眼。
這算是他第一次這認真地凝視她的模樣。
她武功太強,氣質也太過淩厲,時常教人忽視她其實生着一副攝人心魄的昳麗容貌。
眉如遠山含黛,唇色不點而朱,膚色冷白,月光在瓷玉般的面龐上流轉,襯得一雙眸子冷如寒潭映雪。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時似染薄霜,透着一絲疏離,無半點波瀾。笑時又如雪融冰消,波光潋滟,未施脂粉亦顯得秾豔冶麗。
葉憫看得入了神,直被盛玲珑掀起眼皮投來暗含警告的一眼,才不舍得地移開視線,轉向地上的柳劍純身上。
“……”
沒用的廢物。
衛棠腦子一團漿糊,表情一片空白,她似乎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半晌才緩過勁來,烏黑的眼珠輕輕轉動了下,有些驚恐地看着她懷裡的柳劍純的鼻梁,如夢初醒般喃喃道:“劍純,她……她說的是真的嗎?”
柳劍純急忙解釋道:“棠兒莫要信她,盛玲珑不過是胡言亂語血口噴人罷了,我怎麼可能會是殺害盛前輩的人呢?盛前輩死時我在清霄派被師父關了禁閉,根本就不在那什麼勞什子的杏花村!我是無辜的。”
衛棠搖了搖頭,她問的不是這個,她從不關心江湖之事,不管是盛玲珑也好盛無名也罷,她都不認識。
衛棠嘶啞着嗓子道:“劍純,她說你有孿生兄弟一事是真的嗎?你到底是誰?”
滿院死寂,柳劍純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刺骨。
衛棠見他這反應一瞬間也都全明白了,怪不得初見時柳劍純身強體健,男子氣概十足,後面定情後性子卻有了些變化,身體也差了不少,原來根本不是同一人啊。
她苦澀道:“那你到底是柳劍純,還是……”
柳劍純抿着唇瓣,眼神看向了别處。
衛棠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了柳劍純染血的衣襟上,她有些迷茫,從她初遇柳劍純起,到如今幾百個日日夜夜,她愛的究竟是誰……
盛玲珑劍鋒微轉,月光在劍刃上流淌,映出她冷酷無情的面容:“應該是那個棄嬰。”
衛棠的淚水瞬間決堤,她顫抖着手捧住那張萬分熟悉的臉,泣不成聲道:“棄嬰……劍……”
她把“劍純”二字咽了回去,哽咽着握着他消瘦的腕骨,“那你在頂替你兄弟的身份之前,你是怎麼生活的啊,過得是什麼日子,身體才能差成這個樣子……”
衛棠心疼的幾乎喘不上氣,滿臉淚痕地描摹着柳劍純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盡管在知道眼前這人并不是一開始她所鐘情的那個人後,水潤的眸子中仍然飽含愛意。
柳劍純心底大為震動,他一直都知道衛棠深愛柳劍純,平日裡對他關懷備至,呵護有加,從來不會嫌棄他病弱的身子,在衛荀偶爾流露出一絲對他的輕視時,她便會立馬表示自己的不滿。
但是……他完全沒想過衛棠會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仍然對他心疼萬分,這雙手仍如平日一般溫暖。
“棠兒……”
“他這身傷病,是偷學幾大門派的武藝所緻。其中烈焰掌與罡骨殺陰陽相沖,毀了他的根基。”盛玲珑劍尖輕點着柳劍純的丹田,幫忙解釋道。
柳劍純臉上肌肉猛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