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電梯，助理小王正要按下3樓的按鈕，李錦年突然開口：“不去審訊室。”他修長的手指越過衆人，直接按亮了10樓的按鍵，“去會議室。”

黎珂問李錦年：“都有哪些人啊？”

“所有軍區部長級别的領導。”

黎珂撇了撇嘴，誇張地翻了個白眼：“啧。這群老登是不是閑得慌？屁大點事就興師動衆的開大會，浪費時間。”

“這是《和平條例》簽署後首次在安全區發現仿真人，你覺得這是小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艾意，“阿爾法公司很可能在試探我們的底線。如果确認是他們主動投放，那很有可能意味着單方面進行毀約...”

“操！”就在黎珂罵出那句知名國罵後。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10樓。

李錦年邁步而出，在會議室門前站定，任由掃描光束從眉骨劃到下颌，在一系列的人臉識别之後他才推門而入。

會議室主位上，一位年輕人已經端然在座，桌上的名牌用正楷字寫着：關序

他身着剪裁得體的西裝，領帶處點綴着一枚紫羅蘭形狀的胸針，頭發也被精心打理過。

當李錦年走進會議室時，年輕人的目光瞬間投向他，随即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後的艾意身上。

他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來，面帶微笑地向李錦年伸出手：“李大隊長。”

李錦年淡淡地回握了一下年輕人的手，禮貌地回應道：“關副部長，你好。”

年輕人保持着笑意，目光再次轉向艾意，他徑直越過黎珂向艾意伸出手去：“小意，好久不見……”

然而，艾意看都沒看他一眼，更别說擡手，直接走向會議室的另一側桌面上沒有寫名字的空位，拉開椅子坐下了。

年輕人見狀，并未顯出絲毫的不悅，他自然地收回伸出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然後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小子你認識？小意是他能叫的嗎！還好久不見，他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黎珂一屁股坐到艾意旁邊，用手拐撞了撞艾意的手臂，聲音壓得低低的，“靠！你剛剛看到他看你那眼神了嗎！就跟餓了三天的狼看見肉似的！你們以前很熟嗎？他憑什麼用那種眼神看你！”

艾意被他撞得微微偏了偏身子，卻依舊神色淡然，随意地用手撐着下巴，目光落在會議室的某處，仿佛在發呆。

“媽的！”黎珂突然擡頭，正撞上關序微笑着凝視艾意的目光，那人指尖正慢條斯理地摩挲着紫羅蘭胸針，眼神卻黏在艾意精緻的臉上，溫柔表象下翻湧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你看！那變态還盯着你看！”

艾意這才微微側過頭，瞥了黎珂一眼：“讓他看吧，視覺注視不會造成任何物理損傷。”

話音未落，黎珂突然猛地起身，192cm的身高像堵牆似的橫在艾意面前，他還非常誇張了做了幾下拉伸運動，位置正好擋住關序的視線。

李錦年皺眉：“你幹什麼？”

“腰疼，站會兒。”黎珂故意揉了揉後腰，嘴角勾起一抹痞笑，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關序，“昨晚折騰了一宿，沒睡幾個小時，站站恢複精神。”

李錦年：“……”

關序聽見這話，他看了一眼艾意最後又把眼神落在了黎珂臉上，嘴角向下擺出一個極淺但帶有濃重嘲弄的笑意。

會議室裡人越來越多，許多以前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大人物此時西裝革履的陸陸續續走進來，他們步伐匆匆，卻目标明确的徑直向關序走去。

每個人的臉上都堆滿了谄媚的笑容，眼睛閃爍着算計與期待的光芒，他們紛紛伸出雙手，與關序熱情握手，言語中充滿了恭維與奉承。

今天原本是用來審判艾意的會議室，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名利場。

快要臨近會議開始，隻有科學院的代表人還沒來，就當大家都以為這些搞學術的就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缺席這種會議的時候，隻見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着米色針織衫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眉眼溫和，像是從舊照片裡走出來的學者。

“孟老師。”艾意輕喚一聲然後緩緩起身。

孟靜姝猛地轉頭，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小艾！”她快步上前，卻在靠近的刹那僵住，她瞬間臉色大變：“前幾個星期醫學院的人說第一例人類意識移植手術成功了，沒想到竟然是你……”

她似乎不願相信版的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肩膀。

艾意沒有躲開，但也沒有回應這個觸碰。他平靜地注視着孟靜姝眼底翻湧的情緒。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連情商極低的黎珂都感覺到她現在極度忍耐的憤怒：“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你自己申請的，對不對？”

艾意平靜地搖頭，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道陰影：“被動選擇，當時存活率不足1%。”

“被動選擇。”她低聲喃喃，像是在責備他，又像是在責備自己：“你本可以不用走到這一步的……”

艾意突然擡頭，清亮的瞳裡倒映出她似乎是悲傷的身影：“但現在，我比從前更高效了。不再需要睡眠、進食，甚至對溫度的感知也被優化，這不正是您當年對我說的人類最完美的改造方向嗎。”

孟靜姝的呼吸一滞。

是啊，這不正是她曾經勸他接受全世界第一例基因改造實驗時，冠冕堂皇的理由嗎？

“孩子......”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即将觸碰到艾意臉頰時僵住，“你還恨我嗎？”話一出口她就自嘲地搖頭，“抱歉，我忘了，自從做了大腦額葉的......”

“老師，會議要開始了。”艾意的聲音平靜的響起将她的後半句話生生截斷。

黎珂猛地插到兩人之間：“腦前額葉怎麼了？”他一把攥住孟靜姝的手肘，“孟院長，你說清楚！”

艾意擡手拉開黎珂的手：“無關事項。”

“放屁！你的事就是老子的有關事項！"

孟靜姝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移，最終定格在艾意毫無波動的瞳孔上，她張了張嘴，卻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老師，先坐。”艾意拖開孟靜姝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後自己再也沒理黎珂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黎珂見兩人都是明顯拒絕的态度，隻能灰溜溜的跟着艾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行，你們牛逼！老子自己查！”

會議桌另一端，關序正支着下巴欣賞這場鬧劇。

“關部長，我們第三季度的防禦工事...”戰備部長胡健林佝偻着腰，谄媚地遞上一份報告。

關序的視線卻黏在艾意身上——那人正低頭思考着什麼，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

多麼完美的造物啊，他想，連冷漠都這麼令人着迷。

“關部長？”胡健林的聲音開始發抖。

“嗯？”關序這才施舍般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會議結束後，單獨向我彙報。”

餘光裡，黎珂正粗暴地拽開艾意身旁的椅子。關序的笑意更深了，這隻隻會狂吠的看門狗，連艾意過去的十分之一都不了解。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遮住腕間一小塊被燒毀的皮膚。

這時，會議室裡已經全部到齊了，一共8個人。

秘書小姐将一疊厚厚的文件“嘩”地放在每一個人的面前。

艾意打開文件，快速掃了一下裡面的内容，這份案情調查表，昨天李錦年已經私下發給他了。

關序看着艾意率先開口：“關于李錦年大隊長着手調查的仿真人爆炸案的情況表，一個星期前我已經發給了各位領導，想必大家都已經看過了吧。”

除孟靜姝以外的所有人都颔首表示默認。

孟靜姝戴着眼鏡，皺着眉正在一頁一頁地翻看着文件：“抱歉，最近研究院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大家請繼續，不用管我。”

關序笑着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那麼現在請艾意先生回答，這份報告書上的内容都屬實嗎？”

艾意随手把一疊報告啪的一聲扔在桌上，擡眼看着關序，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屬實。”

關序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饒有興趣地看着艾意：“那請你告訴我哪一部分不屬實呢？”

“第七頁第三段。”艾意的聲音平靜的響起他修長的手指劃過紙面：“爆炸原因是阿爾法公司遠程操控自爆型仿真人進行試探性攻擊，錯了。”

“是我親手引爆的，與阿爾法公司無關。”

會議室裡的空氣驟然凝固。

關序微微前傾身體，手指交叉抵在下颌，目光如毒蛇般纏繞在艾意身上，聲音卻刻意放得輕柔：“艾意，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理由。”

“那她一個家侍型的保姆仿真人是怎麼爆發出這麼大的能量的？”關序繼續追問道。

“無可奉告。”

“年輕人你什麼态度！”見關序在艾意這碰了釘子，旁邊的安全部委員長胡健林坐不住了，他瞪着眼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還不夠？現在還要拖着整個安全區陪葬？！”

話音未落，黎珂已經一腳踹翻了椅子，兩步跨到胡健林面前，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

“砰！”

胡健林肥胖的身軀重重摔在地上，嘴裡噴出一口鮮血，混着半顆斷裂的牙齒。

他捂着嘴，擡頭瞥見桌上的名牌，又驚又怒地吼道：“黎珂？黎珂是他媽誰啊？！警務呢！給老子把他抓起來！”

門口瞬間湧入一隊安保人員，槍口齊刷刷對準黎珂。

可黎珂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他一把揪住胡健林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提起來：“吃白飯的廢物，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也配坐在這張桌子上？”

他猛地将胡健林掼在地上，從懷裡掏出證件，直接甩在他臉上：

“現在記住了——老子不僅能打你，還能讓你徹底消失。”

“特殊人類特别聯合行動隊，中國區大隊長黎珂。”他顫抖的念出證件上的名字，“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吧！”胡健林早就沒了之前嚣張的氣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根據聯合國人類生存安全法第二十三章七十六條規定：特殊人類特别聯合行動隊是屬于世界範圍内的重要維和人員，一旦有任何威脅到生命的情況都可以采取必要措施。”艾意的聲音不冷不淡地響起，“你現在明顯讓這位中國區大隊長黎珂先生心跳加速，血壓升高，随時有血管爆裂猝死的風險，所以他現在當場把你殺了也沒什麼問題。”

胡健林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着看向關序，活像條等待主人撐腰的喪家之犬，可關序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隻是單手支着下巴饒有興味地盯着艾意。

全場鴉雀無聲。

黎珂緩緩轉過頭，用“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的眼神盯着自家的小教授。

艾意面不改色，甚至還體貼地補充了一句：“胡部長，需要我幫你計算正當防衛的成功概率嗎？”

“噗——”角落裡突然傳來一聲憋笑。

孟靜姝急忙低頭假裝咳嗽，肩膀卻止不住地發抖。

胡健林憋着一口氣，被安保人員從地上艱難地扶起來，他用手緊緊捂住受傷的臉頰，眼神中閃爍着怒火與不甘，死死地盯着黎珂和艾意，最後，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停留在了一旁冷眼旁觀的關序臉上。

正當安保人員準備将他扶離會議室時，他啐了一口夾雜着鮮血的唾沫。

李錦年的聲音淡淡地響起：“随地亂吐痰扣100塊，不過鑒于胡部長今天被打了，可能嘴巴确實包不住口水，這次的處罰就免了。”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的把目光看向了胡健林，其中好幾個都神情緊張的偷偷給他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胡健林咬緊牙關，強忍着沒有再次發作，被安保人員默默地扶出了會議室。

“那麼會議繼續？”沉默許久的關序這時候出聲打破了沉默。

他轉向艾意，臉上重新挂上那副完美假笑：“既然你不願說明爆炸原因，我也不強求，那能否解釋一下……”他的手指在平闆上輕點，調出一份監控記錄，“這個仿真人是怎麼在人類安全區潛伏整整一年的？又是如何通過每周的能量檢測？”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恰好她混入了人類安全區，而不是艾意帶進去的了？”李錦年皺着眉看着艾意突然開口解釋道。

“不，這麼多年确實是我把她藏到家中的。”

“艾意，你可要想清楚你的回答！”關序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威脅，他猛地站了起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艾意：“安全區窩藏仿真人可是死罪，立即執行的那種！”

“本來生物意義上那個藏匿仿真人的艾意早就已經死了。”艾意連看都不想看關序一眼，隻是低頭轉着手中的筆，語氣淡淡地說道：“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被改造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存在。死罪？那對我來說，早就已經沒有意義了。”

“……”全場再一次被艾意的話哽住，連關序一時之間都無言以對，氣氛一時之間變得異常尴尬。

李錦年輕輕歎了一口氣，孟靜姝則一臉心疼地看着艾意，隻有黎珂，他緊握着拳頭，眼神複雜地看着身旁的艾意。

“你不用和我玩一些文字遊戲！”半晌，關序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煩躁，聲音沉沉地響起：“我說的死亡，是一個人徹徹底底的消失，是再也沒有任何意識存活性的死亡！”

“當然，你現在就可以對我立即執行死刑。”艾意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但是，如果你一槍斃了我，那麼你也可以準備看到人類據點被核彈炸成一朵蘑菇雲的景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