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剛進入最冷的時候如意樓開業了,不過倒沒阻礙城裡好食之人前來捧場,原因正是如意樓借着升級開業後的新一天辦了場暖爐會。
教谕褚陰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卻被老父親抓住要去如意樓湊這個熱鬧。他将棉被蒙住腦袋不耐煩道:“暖爐會有甚麼新奇的,燕來樓不是也開過麽,外頭冷凄凄的,不如在家睡覺。”
褚父苦口婆心道:“好容易歇歇,也不出去走走,成天就知道窩在家裡。”
褚陰和褚父完全擁有兩套思維模式。褚陰眼見和褚父說不通,隻好認命地起身更衣準備出門。他嘴裡還嘟囔:“鍋子橫豎都那個味,真不知有什麼好吃。”
褚父不贊同:“呸呸,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當年解試可是吃了那定勝糕才能高中。”
褚陰:“子不語怪力亂神。”
褚父見他吊起了書袋子,自知說不過便拉着褚陰朝外頭去了。兩人上了馬車,一路上相顧無言。
馬車剛駛進卸鹽巷便聽見外頭熱鬧非凡。褚陰好奇地将簾子掀開瞧街景,隻見行人往來紛紛,路邊不少小販正在叫賣。
再往裡走,便瞧見了如意樓的大門。大門兩旁立紅色栅欄,筆走龍蛇的店名牌,花柱上懸挂青白相間的酒簾,門側裝有櫃馬叉子,用來阻擋行人馬車。門前用彩色綢帛結紮長木杆搭起高高的彩樓歡門,彩樓有梯形的檐子,每層頂部都紮成山形的花架,檐下垂挂着流蘇。
褚陰和褚父下了車,在如意樓門前駐足而望,兩人隻覺如意樓氣派程度并不輸燕來樓和豐樂樓。
今日店中食客衆多,沈度便破例讓蘭珍先到前頭待客。蘭珍心中反複默念沈度教她的幾句箴言:對待客人笑容要甜、聲音要大、眼神集中。
隻見蘭珍一個箭步上前,忍下内心的羞澀聲音洪亮地迎道:“二位客官歡迎光臨!”
褚陰是個内斂的白面書生,一時間有些不太适應這種服務,微微朝後退了兩步。褚父眯眼笑着說:“是啊,小大姐。勞煩你引我們進去。”
蘭珍初上任碰見個和善的客人,緊張的心情緩解了幾分,連忙道:“您請随我來。”
進了酒樓大門後有一條主廊,長度約百餘步,兩側設有天井和小閣子。過了主廊便到了大堂,一層幾乎坐滿,隻有入口處少許幾個空位。
蘭珍見褚陰是個衣着良好的讀書人又開口:“樓上還有雅間,二位要不受累往上走走?”
褚陰擺了擺手:“不必,大堂足矣。”
蘭珍點了點頭,将他們帶到桌前坐下。沈度上前将冊子遞上前:“二位客官想用些什麼?”
如意樓的暖爐會共上了四種鍋子。其一是選用良家雞、蘿蔔香蕈和筍幹熬成的高湯鍋底;其二以鮮魚為主底料,加入金鈎、瑤柱等食材熬煮後加入菊花而成的菊花湯底;其三是專供熱衷于養生的長者用的藥膳湯底,依據不同時節和氣候加入例如當歸、黃芪和黨參等藥材,搭配山藥、枸杞等滋補食材;最後一種則是以黃芥末和茱萸替代辣椒的麻辣鍋底,輔以熬好的豬骨湯,鮮香麻辣。
褚陰看到滿目琳琅的菜品,泛起了猶豫。他有些想嘗試冊子上說的麻辣鍋底,又覺得若是被辣得滿臉通紅顯得不雅,再三糾結之下将選擇權交給了褚父。
褚父知道自家兒子的老毛病,從善如流地接過話頭:“那便要藥膳的罷。”
褚陰聞言皺起了眉頭,他打小就不愛喝藥,總覺得藥材有股怪味,此刻讓他吃藥膳鍋底的鍋子無異于要取他性命。
沈度觀察到了褚陰的神色,忙說:“咱家可選四個鍋底,二位若是無法抉擇可将四個都選上。”
“四個都選上?”褚陰好奇地望向沈度。
尋常吃的撥霞供以單一湯底為主,少有分鍋涮煮的,且若是澆築不好,漏湯了豈不是容易串味?
梁照兒自然也想到此處。古代加熱火鍋隻能用炭火,若是鍋體真弄成後世那種隔斷複雜的深鍋,受熱不均勻炸鍋了更得不償失。故而她去鐵匠鋪打了配套的小銅鍋和碳爐,銅的導熱性好不容易能使湯底快速升溫且保持勻速受熱,唯一的缺點就是貴,不過在酒樓事故面前貴一點也無妨。
經沈度解釋後,褚陰點了點頭。
褚父拍闆說:“那就一樣來一個。”
沈度又讓褚陰和褚父選想吃的配菜。
褚陰餘光瞟了一眼隔壁幾桌都點了些什麼,他輕咳道:“葉菜要荠菜、苋菜、紫蘇、茼蒿和莴苣,再添上梢瓜、藕和茭白。羊肉和野兔肉各來半斤,再要一條江團也就是了。”
沈度豎起大拇哥:“這位客官真會吃。”
褚陰聞言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内心十分滿意。
眼見沈度朝着後廚去了,褚陰才開始仔細打量起如意樓内部的陳設來。
褚父笑道:“這食肆倒是我親自看着越開越大的,原先還隻是試院旁的一個小攤,椅子都隻有兩把。”
褚陰不可思議地說:“不過短短一兩年時間,便将食肆開的如此之大,想來店家應當是位極有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