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安琳愣神,沈瑜的眼裡反而多了幾分笑意。
即使是她如今扭頭的疑惑神情,也遠比一開始的局促要強,眼神永遠是最能表達一個人内心的東西。
周安琳對上沈瑜清亮的雙眼 ,心裡那點不安也漸漸消散。
“我知道你有事情瞞着我,也許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不想這樣。”
沈瑜想過這一天會來,卻沒想到周安琳如此敏銳,以至于讓她為難了。他沉思片刻,還是隐瞞了部分真相,将剩下的娓娓道來。
“我查過張勇,他來自惠州。”沈瑜的指節不自覺地敲擊桌面,語速也越來越慢,“那日殿下遇刺後,那刺客也口喊‘冤枉’撞樹而死,這事很快就在民間流傳起來。”
周安琳四指握着杯壁,眼裡多了幾分思索。
“我原先對齊王的懷疑不到五成,如此有了八成。他們用殿下作筏子,以此謀反,若殿下現身,怕是還會招來腥風血雨。”
周安琳自然是能夠明白他的顧慮,更何況此事關系到自己的性命,她也同樣不敢輕舉妄動。可如果這就是真相的話,沈瑜大可以早早告知她,她也不是那種分不清好賴的性子。
若他隻有這一世的記憶,兩人交情不深,周安琳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可他們已經結識多年,周安琳了解沈瑜,沈瑜自然也了解周安琳。這般沒頭沒尾的做法,他要麼是腦袋發昏,要麼是有所隐瞞,周安琳更傾向于後者。
她也不急着繼續問,沈瑜是什麼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但凡他下定主意,就是個鋸嘴葫蘆,不管問什麼都沒有回應,沒人奈何得了他。
周安琳眼珠轉了轉,放下杯子就要朝外走:“你這麼一說我更放心不下了,父皇母後在皇宮裡,無數暗衛保護着,可元堂這個死小子不一樣,腦子不好還貪玩,要是還在外面瞎鬧騰可怎麼辦。”
說着說着,周安琳話裡倒是多了幾分真情實感來。不知道自己跌落山崖的事情傳到哪裡了,若是讓元堂那個傻小子知道了,估計得哭死。
沈瑜語氣倒是變得硬邦邦的:“怎麼突然說起他,他有爹娘管着,好吃好喝供着,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周安琳這才意識到話裡的不妥。沈瑜自小跟着沈将軍在邊關,鮮少能見到娘親,如今回到京城,雖然見到了娘,又與父親相隔千裡。摒棄了自己最熟悉的土地、朋友,隻身回到京城時,他究竟是如何心境呢?
她卻從來沒想過這一點。
沈瑜發現周安琳的情緒有些低落,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看見了一絲淚光。就這麼喜歡他,一句都說不得?
沈瑜有些嘗不出這茶水的滋味了,全是苦澀。也許是被妒意沖昏了頭腦,他接下來的話也越發沒了分寸:“文不成武不就,他到底哪裡好?為什麼你就是心心念念着他?”
話一出口,沈瑜就後悔了。今天本來就是想同她敞開心扉聊一聊的,他卻又搞砸了。心裡正想着些有的沒的,懷裡卻多了個柔軟的身體,沈瑜身子一僵。
他還沒回過神,手臂上就多了點潮意。
沈瑜幾乎是有些強硬地扳過周安琳的腦袋,有些粗魯地幫她拭幹眼淚。周安琳卻有些不是滋味,因為她看見了沈瑜臉上的淚痕。溫熱的身軀離開,沈瑜突然覺得有點冷,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動作。
很快,周安琳就回來了,她站的筆直,說話也兇巴巴的。
“蹲下。”
沈瑜難得聽話一回,乖乖蹲下,眼睛水汪汪的。
溫熱的帕子在他的眼角微微擦拭,好一會才停下。
“好了,可以站起來了。”周安琳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
沈瑜不明白她的意思,隻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似乎還在重溫剛才的一幕。周安琳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翠柳那丫頭是個好拿捏的,我可以繼續待在這裡,但她也要跟我一起。”
把翠柳留在宮裡,那些得了勢的奴才會如何?一點不難想,可其他人會在意嗎?即便是皇兄這般通情達理的,也沒辦法時刻關注一個小宮女的死活。
“不行。”沈瑜隻要一想到先前那對兄妹的模樣就來氣,哥哥是小白臉,妹妹倒是咄咄逼人。什麼好拿捏,殿下怕是被她那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周安琳可不知道沈瑜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在跟翠柳置氣,聽到他的回複,有些莫名:“我知曉輕重,也願意待在宅子裡,如今想見自己的大宮女都不行了?”
沈瑜卻依舊堅持 :“請恕微臣難以從命。”即便他有心幫忙怕也不行,如今聖上大張旗鼓地扶植太子的勢力,格外看中林修遠,翠柳的身份是闆上釘釘了。沈瑜沒想好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周安琳。這雖然是件小事,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無法解釋林修遠和翠柳的種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