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這節目确确實實很符合領導們對綜藝的定位,表面上競技,實則是宣傳。
公共任務的打卡不是景點的宣傳口播:美麗XX歡迎您,就是與當地非遺自拍合影,一衆人完成得輕輕松松,零挑戰零難度,司唯嶼懸着的心穩穩放下。
出發前他很擔心《前方》既要做題又要像比賽那樣争來争去,一方面他擔心步姚身體,複診的時候醫生特意叮囑不能過度勞累否則會影響心率,如果一直為了進度趕着完成任務,步姚會被累到;另一面,如果和腦綜的設定一樣要做題的話,他一竅不通。
準大四畢業生司唯嶼是這麼說:“做題?上次出現在學校教室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能保送大學我現在就隻有體校中專的學曆。”現在的論文開題已把他折騰得心力交瘁,體育生看文獻跟看天書有什麼區别?
步姚在家裡見過太多次司唯嶼的鬼哭狼嚎,平靜:“沒關系,腦子不好四肢發達也行,top2大學生。”
其他人也有同樣的焦慮,在前一晚吃飯後大家問導演:題做不出來怎麼辦?
蘇盼指着自己:“已經27了,腦子再好這麼多年也退化成嗎喽。”
又一伸,雙臂展開讓導演看這群人:“我們這裡沒幾個高考過的,金光閃閃名校title,本科到博士應有盡有,仔細一看全是體育保送。”
“就步姚和他是靠高考升的學。”指向蘭姐男友。
蘭姐男友聽到這話睜大眼睛:“啊?我在國外讀的大學,本碩都是申請的。上回考試還是考的隊醫編制。”一位中醫世家出來的運動康複英區留子。
蘇盼:“得,獨苗。”
齊刷刷看向步姚,步姚:?
“我藝術院校。而且不是要讀表演我也能直接保送的,天天訓練誰有時間去上課啊?”
導演聽完,沉默了,看向編導又看向攝影,等着人來救救他。
想過題目是不是太多,想過任務難度會不會過高,就是沒想過這群人會直接說我體育生不讀書的,還很理直氣壯。
于是,一夜之間節目組設置的種種大任務全換成了宣傳,不停的宣傳,宣傳這個宣傳那個,當地文旅領導喜笑顔開,白得的央台上星綜藝不要白不要。然而台裡領導連夜開會說不滿意,這樣沒有看點。
導演、編導叽裡咕噜一番忽悠給人哄得滿面紅光,領導:這樣好,放開膀子加油幹。
又于是乎——
步姚領回他們欠債還錢的小任務卡:請帶上心率檢測儀和同伴對視一分鐘。不可思議看向導演,捂着收音麥:“不是說淺麥嗎?”
先前節目組把步姚司唯嶼和蘭姐一組都抓去開會,圍繞為什麼炒CP、如何炒、怎麼炒出風采炒出成績給四人做了兩個小時的心理工作。
蘭姐和男友,明牌情侶,已求婚訂婚,過了明路,準備了各種BGM和粉紅泡泡在節目中插入。
步姚和司唯嶼,情況反複橫跳,節目組拿不準隻說淺淺賣一下。
如今,導演慈祥微笑:我們要大麥。
對視就對視吧,又不是沒有過,編導:記得牽手哦。
兩隻交握的手十指緊扣,靓男俊女在日光下深情凝望,
以及平靜的心率——
導演和編導兩兩對望:怎麼、怎麼回事,體育總局那邊不是說這兩個快談上了嗎?這怎麼賣!這下賣了誰信?
出師不利,中道崩殂。
編導看着步姚和司唯嶼兩個人的心率,又看看右邊人為控制後抽到同樣任務的雙雲,跌宕起伏,直直飙升。
“真的沒有接錯線嗎?”導演問旁邊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搖頭。
絕望了。
時間到了,步姚和司唯嶼神情自若放開手,這一分鐘隻給他們帶來微紅的臉頰和導演的疑惑,畢竟也發生過比牽手更過分的事情了。
200到手,還剩下100就可以把胸前的負債中摘下,兩人都嫌醜,也不管節目組還在發呆就問下一個任務。
兩個選擇:一、三十秒内說出對方的十個優點,價值200。
二、請講述怎麼認識的,價值800。
司唯嶼挑眉,很高的一個數額像皇後的紅蘋果,等着白雪公主上鈎。
選了它,不僅能還掉剩餘債務,還剩下七百,接下來的景區他們購買學生票的話也足夠了,後面再看情況做任務賺交通費,說不定他們的排名能急轉直上。
上鈎了——
“我選二。”步姚用兩指夾起任務卡,輕佻的語氣:“路邊撿的啊。”
司唯嶼笑笑:“對啊,追刺猬的小女孩和她路邊撿的小男孩。”
十四年前——
步姚六歲。
司唯嶼八歲。
這一周,常甯市體育中心有一場面向公衆的體育選材活動,四處都是家長老師帶着小孩來試試看自家孩子有沒有運動天賦,讀書的路和體育的路兩邊都看看。
小步姚也被帶出來,她不是來選材的,隻是因為家裡沒人看着,又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就順便給帶出來接觸接觸人。
彼時,步平雲還沒退役,還是國家隊的運動員要天天訓練,步姚因為特殊情況被領導特批養在教練的家屬院,跟着一群教練的子女或孫子女養在一起,送進體職的幼兒園,放着,放學後又被步平雲的教練丁河連着自己的孫女一起接走,再然後,一家整整齊齊進入單位食堂……
做飯!?家常菜?不可能的,丁河一家子,愛人和兩個子女不是運動員就是隊醫和體能教練,在帶上個禁食名單非常豐富的遊泳運動員步平雲,食堂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第二天周六,丁教練一家不巧都要去開會,步平雲又不能停訓帶小孩,正愁着步姚和丁妙易怎麼辦,就被路過的領導撿走,毫不客氣的說借走兩小孩明天選材活動的時候遊個兩百米給家長看看,結束了陪小孩去遊樂園。就這麼的,步姚出現在體育中心。
人真的很多,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偌大一個遊泳館到處都是人,池邊擠滿了學生和家長,看學生展示不同泳姿的。
步姚和丁妙易遊了幾百米剛從池子裡爬出來換好衣服,頭發還沒幹就領導提溜到人前介紹說這是最小的兩個姑娘,遊蝶和遊蛙的,成績很好,上小學了就能挂在市隊訓練,前途很好,用各種話語描述兩人的大好前途。不當運動員也能靠體育成績考上很好的大學,給周圍家長聽得頭腦發熱,不禁幻想自家孩子大展宏圖,化身水中龍鳳。聽得兩人昏昏欲睡,肚子咕咕直叫,被放走。
兩個小姑娘繞着領隊的教練喊餓,奶聲奶氣控訴領導讓她們遊完還要羅裡吧嗦講一大堆,聽得讓人發笑,又沒到飯點,訂的餐還沒到,招呼了來展示的學生帶小孩吃炸雞。幾個學生一手撈一個,把人抱在懷裡去吃放縱餐。
吃完,一個沒注意,兩姑娘一個追着刺猬,一個追着□□就跑走了,後面跟着帶小孩帶到生無可戀的學生。
在園子裡步姚順着綠化帶轉角——
“那個……你幫攔一下!”
綠化帶轉過彎來不過幾米就是個人工池,小刺猬慌不擇路倒騰着四根小腿往水裡跑,步姚怕小刺猬淹死就大喊着讓坐在亭子裡的男孩幫忙攔一攔。
呼啦啦的池邊湧上一堆人,小小的涼亭擠得滿滿當當,步姚蹲在地上看抓到的小刺猬,随口道:“謝謝你呀,幫我抓到了,我要養它的。”
半天沒聽到回應,疑惑的轉頭看人,幫忙抓到刺猬的男孩眼神沉沉,目光呆滞地看着刺猬,一下又一下摁着手上的傷口。
步姚急了,哎呀一聲就去翻趙澤提着小包裡的創可貼。這下趙澤他們也急了,又呼啦啦圍住人,抓住手清理消毒上藥。
等到處理完,步姚戳戳人:“你也說句話嘛,傷了都不喊疼的。”
還是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啊。”步姚猶猶豫豫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