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洲接連下了幾天暴雨,天氣預報第九号風團會在東南部登陸,就有工人上門小榭園安裝抗台風的圍擋。
誰成想風團在半途被打散,也許是當地受香火百年的神龛起了作用,在抵達光洲之前就将風力降到了最低。
市裡的抗災戒嚴撤銷,别墅便安排了人再次上門拆除落地窗外的圍擋。
天氣又蒸又悶,蘇涸看着外面一身熱汗的工人,提着水壺挨個去送水。
這會兒方特助一個電話打到家裡,蘇涸接了任務,換好衣服乖乖乘着車去南澳商廈接人。
一路上小雨淅瀝。
南澳商廈是光洲海岸線一側第二高的地标性建築,毗鄰光洲塔,蘇涸透過爬滿雨幕的車窗,盯着那個塔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臨到門口,遠遠就看見盛矜與被幾把黑傘簇擁着走出旋轉門,身影被車窗上的水幕分割成無數塊,卻絲毫不影響那人通身的氣派,真是身長腿長全身都靓。
蘇涸默默挪了挪屁股,讓出路内側的座位,留給盛矜與一個捂熱的座椅。
司機給盛矜與開了後車門,水汽就霧蒙蒙地飄進來,據說目的地必經路上有事故,司機告知繞行大概會晚到一些。
盛矜與無話,隻是點了點頭,也沒有要理會蘇涸的意思。
卡宴迎着雨絲彙入漫長車流,在擁堵的路段上走走停停,盛矜與雖然總是沉默的,但他在車上的時間總比平時更加沉寂,連帶着讓整個車廂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下車時天氣已經放晴,看見平城會館那四個大字時,蘇涸才意識到,盛矜與出門辦事居然把他帶上了!
這是在試探他,還是幹脆帶他來殺人滅口了?
蘇涸什麼也沒問,悶頭跟着盛矜與往前走,大廳的熱鬧氛圍幾乎能掀人一跟頭,物料大屏上循環着一張中年女性和美富态的臉。
今天是陳家家主太太一年一度的生日會,往常年年都辦得隆重,今年也不例外,各路媒體蜂擁報道,不為這段令人羨豔的真情,也為今晚那場作為重頭戲的慈善拍賣。
光洲的勢力錯綜複雜,盛家主營地産、金融與港口,昌南陳家則在光洲的珠寶業一家獨大,與晏一琛他母家的□□業并稱光洲“金三角”。
鄭三也正是因為跟陳家一個表了十八代的侄子搭上關系,才迅速發家扶搖直上。
這場拍賣會也算是集齊了“金三角”,晏家的場地,陳家攢的局,盛家來赴宴。
雖說這三家面上是同氣連枝關系深厚,但私下的隔閡龃龉卻都被蓋在棉被下,輕易不叫人發現。
蘇涸突然想起,盛宗瀾身邊的陳秘書也姓陳,不知道是不是跟這個陳家沾親帶故。
拍賣會熱場階段,盛矜與離開包間,站在側廳門口聽手機對面方特助的彙報。
“……那天停在賽道上的那輛奔馳G系的車主是陳家的小兒子陳昭遠,賽道經理的說辭是當時員工操作失誤導緻進場安排錯亂,但陳昭遠和盛志林在前一天就見過面。”
方特助指的是讓盛矜與在賽前出事故的那輛車。
那天盛矜與在為比賽做準備,去了民用賽道練習,沒想到已經清空的賽道上居然會憑空出現一輛車,這才導緻他閃避不及撞上去。
盛志林正是盛矜與三叔公的孫子。
他們算得上是旁系親兄弟,是除了盛矜與這一支嫡系外關系最近的一支。
盛家的脈絡錯綜複雜,盛矜與不是家中第一個兒子,他上面有個親姐姐,盛志林上頭也有個親大哥,在年齡上打了頭陣,底下弟弟妹妹一大堆,媒體指代盛矜與的時候通常都叫他個“盛三少”的名号,而盛志林一般都稱盛公子。
雖子孫衆多,但掌權的位子隻有一個。
在繼承人之位幾乎是闆上釘釘時,剩下的或選擇不争不搶順勢站隊,或野心勃勃試圖取而代之,盛家三叔公這一脈就是後者。
“盛志林沒這個智商,多半是被他爹當了槍使,往那邊查吧。”盛矜與簡單吩咐後就挂斷電話。
晏一琛姗姗來遲。
把這段對話聽了個尾巴,他忍不住吐槽:“盛爺爺這才剛中風住院,你叔公那一脈這就迫不及待要除掉你了,是有多怕你上位。
“盛志林到了嗎?”盛矜與轉身往正廳走。
晏一琛抄着褲兜擡步跟上,懶洋洋地說:“早到了,我在樓上值班室都能聽見他吵吵嚷嚷,喇叭似的,你說這人也是有趣得很,小時候把你當假想敵,屢戰屢敗越挫越勇,難道沒看出來同你根本不是一個賽道的?”
“他是個憋不住事的,今天一定會自己找上來,你如果忙就先回去。”
盛矜與善解人意的安排倒是貼心,隻是這貼心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帶了點詭異。
可既然有好戲看,晏一琛哪會這麼早走,他拍了拍盛矜與的肩,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包間。
剛一進門,晏一琛就瞥見主賓卡座裡已經坐了一個人,正想開口詢問是誰,仔細一瞧。
這得算得上是熟人了。
“你怎麼把他帶出來了?”晏一琛悄聲問了盛矜與一句,顯然對蘇涸的出現有些意外。
“不是你說的,讓我試探一下,他說要和我合作呢。”盛矜與想當然道。
晏一琛樂了,擡手哥倆好地攬住他的脖子:“行啊,盛三少好魅力,這就把人收服了?”
“……”
盛矜與懶得搭理他。
晏一琛繼續道:“不過這人也是有意思,你們就走着瞧嘛,真要是礙事了,人甩給我,我替你解決。”
盛矜與以手肘隔開兩人的距離,不輕不重罵道:“滾吧。”
他當然沒有蠢到直接相信蘇涸的話,要看這隻小蟲會不會反咬你一口,也要給他發揮的空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