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繞樹三匝，隻栖梧桐。蘇大人倒是好志氣，栖在了崔大人這麼一顆陳年鳳凰木之上。”

被迫和陸扶搖對了眼神，蘇寒清的心不由顫了顫。

他該怎麼說。

說他不能死在這裡？說他要找尋當年的真相？

陸扶搖看着蘇寒清的臉色幾番變化，微微壓低了腰，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緩緩縮進。

“崔晦明不是那麼好相與。你就不怕，兩邊都讨不着好。”手順着他臉龐往下，直到落在他的肩上，“你就不怕本宮殺你嗎？”

“怕。”

他倒是不知羞。

“可娘娘一直在放縱我，微臣就不怕了。”

“呵。”陸扶搖冷笑。

是。她對他可當真是放縱，就連擅闖含元殿這等大事也不過是罰他跪了兩個時辰。仍由他出入宮闱，将幼子托付予他。倒是她自己溺寵出來的。

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動手了。

現在倒好，看着這張臉，倒是下不去手了。

大膽擡頭，蘇寒清将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進，“微臣可以做娘娘手中的刀。”

“你也配。”

陸扶搖手下用力，直接将蘇寒清推到在地，接着直起腰，将桌案上今日夜飛騎送來的消息一腦股地扔在了他身上。

“崔晦明身後站着的是崔家，是不知名的如願樓。你有什麼？你隻有一條命，你拿什麼去博？”

被砸了一身的紙張，蘇寒清卻是笑彎了眼睛，“娘娘也承認微臣是一把好刀不是嗎？娘娘想要将崔玉樓的死用到極緻，微臣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離間，拔出宮中眼線，但娘娘最想要的，是在崔晦明身邊安插棋子。”蘇寒清撥開身上零散的紙張，直起了身子，“比起灼華，崔大人更喜歡親手選的我。”

“娘娘為何不考慮用我呢？微臣覺得，微臣比灼華姑娘更會撒謊。”

“你确實比灼華更會撒謊。”陸扶搖笑了，隻是笑容淡淡，笑意不達眼底。

“但是你不乖。”

手敲在書案上，陸扶搖不再看着蘇寒清，“你是怎麼和崔晦明轉述？”

“微臣将娘娘告知灼華姑娘的話語轉述給了崔大人。”

“狡猾。”陸扶搖托着下巴，倒有些意外蘇寒清在這件事情變得如此乖巧。

畢竟都自作主張跑去和那崔晦明見面了，應該多說些話，才不白走這一遭。

“微臣始終是站在娘娘這一邊。”

聽了蘇寒清這般表忠心的話語，陸扶搖隻是一笑而過，沒再搭話。

站在她這邊又有何用。

罷了，不過是一些小聰明而已。以後讓他少出宮便是了。

晚霞熔于天際，夜色漫上高樓。

用過晚膳，崔晦明提着食盒推開自從崔玉樓出事後便不為他打開的門。

滿室的酒氣裡，崔晦明還沒擡眼便看見兄長倒在一地酒壇之間。

“兄長。”崔晦明坐在了崔家兄長身邊，看着兄長那滿鬓白發，話到嘴邊，卻不知怎麼開口。

“啊。”崔昭明應了一聲，又抱着酒壇子喝了一口。

“玉樓什麼時候回來。”崔昭明緊了緊懷裡的牌匾，閉着眼咂摸了一下方才的酒。

“不回來了。”崔晦明将食盒打開，裡面是今日宮中裡傳來的消息。

陸扶搖确實在午後去了一趟掖庭，出來時，臉色蒼白。

“哈哈哈哈哈哈。”崔昭明灌了一口酒，将酒壇一摔，揪住了崔晦明的領口，“玉樓是你侄兒，也是我和你嫂嫂的孩子，你憑什麼，憑什麼......”

喉頭哽咽，崔昭明松開了手，将懷裡的牌匾捧到崔晦明面前，“你看着你大嫂，說，就說你要将玉樓送死。”

“是我要玉樓去淩辱那宮女的嗎？”

終于止不住，崔晦明面色猙獰，“是。我是對不起大嫂。但我是為了誰？我都是為了我們崔家。沒有我，就憑崔玉樓早些年幹的那些事，他早就該死了。”

“他膽子多大，竟然敢在宮宴上淩辱宮人。”壓低聲音，崔晦明反過來揪住崔昭明的，“是，當年我幫過他掃過尾巴。可那宮女畢竟死了，他也去了雲州。如今，不提那陸扶搖，就說那宮女就是一個厲害的。怎麼壓得下去？”

“隻是沒想到那陸扶搖如此惡毒，直接将人弄死。”眼中閃過兇狠的光芒，崔晦明低下頭，拂去崔昭明懷中的牌匾的灰，“大嫂，别怨我。我也盡力了。”

“下一世，若你還做我崔家親眷，我定會予你榮華富貴。”

崔晦明撩起衣袍，朝着兄長下跪，向着牌匾狠狠磕了一個頭。

“你放心。你和玉樓都不會白死。崔家，也會記得你們的好。”

磕完頭，崔晦明走出院子，看着天邊的皎皎白月，歎出了心中的怨氣。

讓他好好想想，玉樓怎樣才算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