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不下去。”李旭輪别開了,看蘇寒清的下巴,看已經幹涸的墨汁,看窗外飄着的柳枝,就是不看蘇寒清手裡的書。
“我是皇帝。我有母後。”李旭輪嘀咕着。
聽到李旭輪這般話語,蘇寒清忍不住皺了眉,“陛下,人總會長大。你幼時還可以靠娘娘,待到弱冠親政,還要靠娘娘嗎?”
驕傲地擡了擡頭,李旭輪說道:“我早已弱冠了,是大人了。”
低頭看了一眼李旭輪頭上的發冠,蘇寒清才想起李旭輪早因種種原因行過冠禮。在禮法上早已不是孩童。
隻是,他才五歲。他怎麼不可能将他當做孩童來看。
也許除了他的父母,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工具,一個攻讦他母親的工具。
“我知道蘇大人你是想讓我快點長大幫扶娘娘。”久久未聽到蘇寒清的回答,李旭輪蹭了蹭蘇寒清的手心,“可是我也讀過史書。朕要是是大人,母後會更累。我不想史書上的那些人那樣,變成刺向母後的那把刀。”
“但陛下不會是一輩子的小孩。那些人,也不會因為陛下是小孩便放棄攻讦娘娘。”
“他們會将陛下當成娘娘的軟肋。陛下的軟弱,隻會招來更多的豺狼虎豹。”
還想和李旭輪說說他才到洛陽便人下毒,陸扶搖也不得不與忙于崔晦明纏鬥。但轉念便想到陸扶搖選擇了隐瞞,蘇寒清也隻能将話憋在心底。
說了也也改變不了什麼。
“陛下要學會辨明是非,要學會看破陰謀詭計。别做你母親的軟肋,要做能護住她的刀。”回過神,蘇寒清低下頭,拿起書,“四書五經雖然迂腐,但終歸是教人經濟道理的書,陛下讀了,日後才能辨明人心。”
“我還以為你會罵我懶惰。”
李旭輪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說道:“我在長安和裴閣老說我不喜歡讀史書,我讨厭裡面那些人 ,他們都好愛撒謊。可裴閣老聽了就罵我把史書當話本,說我不學好。”
“陛下赤子之心,所以才難以忍受書中之人的爾虞我詐。”蘇寒清頓了頓,接着說道:“陛下若實在不喜,我們便從《詩》讀起。可好?”
“好吧。”李旭輪點點頭,勉強接受了蘇寒清的提議。
李旭輪确實聰慧,一篇詩文講下來便理解了七七八八,偶爾還能提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問題。
“你說,朕什麼時候才能像母後那樣,能為母後撐起一片天?”
在去往含元殿的路上,李旭輪抱着蘇寒清的脖子,依偎在了他的懷裡。
看着路上淩亂的落花,蘇寒清随口答道:“等陛下能親政之後吧。”
“那還有好久。”李旭輪晃着腳,嘀咕道:“母後替朕處理朝務會不會厭煩?”
“她會累,但不會厭煩。”
想到陸扶搖第一次批閱奏折眼中便閃現的華彩,蘇寒清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低下頭看着李旭輪的眼睛,蘇寒清肯定道:“她會是大周的明珠。”
“母後确實好看。”李旭輪點頭。
蘇寒清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便瞥見了灼華正領着一個年輕的紅衣官員從含元殿走了出來。
“灼華姑娘安好。”
帶着李旭輪主動上前,蘇寒清主動問好。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那位官員身上。
“這位是王侍郎。”灼華上前一步,主動為二人引薦,“這位是新來的禦醫,姓蘇,字寒清。”
“王大人。”蘇寒清笑着作揖。
王允則是輕輕笑了一下,上下打量蘇寒清。
不得不說,陸扶搖的眼光确實不錯。
這人眉似劍裁,一雙鳳眸微挑,鼻若懸膽,唇薄而色淡。身量修颀如松,一襲青色錦袍裹着寬肩窄腰,腰間玉帶垂落流蘇,倒是裝得個名門少年。
不過鄉野村夫再怎麼僞裝,也成不了鳳凰。
嘴角有些頑劣地勾起,王允颔首,“你便是新提上來的太醫?”
“是。”蘇寒清矜持點頭,“承蒙娘娘厚愛,微臣得以在含元殿當值,服侍娘娘和陛下。”
嗤笑一聲,王允再次打量他。
越看,王允臉上的笑容越發怪異。
這個鄉野村夫,倒是與那位故人長得有幾分相像。
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蘇寒清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王姓官員并不是那麼好相與。
“陛下是要去含元殿嗎?”灼華隐約感覺到了兩位大人之間的不對勁,低下頭微笑對着李旭輪說道,“娘娘剛剛處理完政務……”
“母後!”
還沒等到灼華說完,李旭輪就興高采烈地奔向了陸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