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麟想也不想:“不行。”
紅漣嗔怪:“你知道的嘛,人家真的太無聊啦!你和螺叔都在藥鋪裡,又沒有誰能陪人家說話!”
妹妹性子活潑,最是閑不住的。
殷玄麟想了想:“好吧,你出來遛達一炷香的時間。”
殷玄麟施法:“你還有傷,元神不穩,隻準圍着宅子走走,别走遠了。”
殷玄麟幫她幻了人形,隐匿妖息——殷玄麟也擔心有其餘血手佛子來助明無塵。聽說是有個血手佛子生就一雙識妖眼。他當時還調笑紅漣道:“跟你死了的青鲛哥哥一樣,火眼金睛呢。”
紅漣爬出陶缸,高興道:“知道啦、知道啦!”
*
紅漣撐着一柄傘,沿着院牆走,發髻上的金飾窸窣有聲。
她習慣性地去收集小田螺,鲛妖青洄哥哥總愛吃,就着酒,一口一個。每次螺叔都罵罵咧咧,總感覺自己遲早也會被吃掉。青洄就吓唬他,說再聒噪就真把他吃了。
青洄嘴上雖然潑皮,實際還是會與螺叔分酒吃的……
聽說凡人會給過世的人上供品。她便也學着,把這些田螺供在青洄鲛屍旁邊。已堆了一座小山。
可是,青洄哥哥再也不會醒來了。
他已經轉世了嗎?紅漣一邊想着,一邊收集小田螺。不知不覺,已經收集了十隻小田螺,
雨水淋漓地從青瓦檐滴下來,濕霧朦胧彌漫。
也在這時,他遇到一個和尚。
“女施主,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紅漣循聲回頭。
來者是個高瘦的鬥笠僧,身着一件有些陳舊的僧衣,從雨霧中走來,觀察着她。
哥哥的妖法還在,對方一定看不出她是妖的。
“最近城中鬧了蛇災,妖氣深重。青山寺的血手佛子在四處捉妖呢。”鬥笠僧好心提醒,“天還沒亮,女施主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紅漣望着對方,莫名地,心口忽然隐隐約約蔓出些許疼痛來。
……
話說這頭不二颠溜達了一圈兒沒找到陶缸。心道這美人蛇把陣眼藏得好生隐蔽!正走着,他聽到钗環聲,夾雜在雨聲中,泠泠作響。
有些好奇,不二颠便跟着聲音一路找來。他倏然聞到一陣水蓮或者荷花的清香,再擡頭,映入眼簾是個紅衣的曼妙少女。她撐着一柄油傘,彎腰在撿拾地上的田螺。
少女回頭,一雙眼睛琉璃似的,仿佛有盈盈兩泓清水浮着。
少女打量着他,片刻後,又專注地去撿地上的小田螺:“我哥哥是衙裡的更夫,他去報更了。等會兒會來接我的。”
不二颠滿心想着陣眼的事,探了探這少女沒有妖氣,便沒多在意。少女沿着青瓦白牆與他逆行。
隔着雨簾,一步三回頭,少女又看了看他。一回轉間便消失在青瓦白牆的盡頭。隻檐下殘留了一縷蓮池或荷花的清芳。
*
翌日,殷玄麟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來了明無塵房中。
殷玄麟清瘦的手腕拂開垂簾,站在與他一丈遠的八仙桌邊,沒再靠近,隻輕聲問:
“小師父,你的眼睛可是好了?”
明無塵這才從假寐中睜開眼,剛要裝作驚喜感激的樣子,對方又說:
“藥鋪裡缺個夥計。小師父的眼睛既然被我醫好了,不如來幫幫我?”
殷玄麟一雙狹長的眼睛打量着他,清淡的眉眼間暗暗閃過一點似有如無的笑意。
蛇妖明明探得了他的真實身份,卻不拆穿,這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奪他的舍利子,去救那條魚。
明無塵思索了下,規矩守禮地颔首:
“多謝殷施主醫好了貧僧的眼睛。無以為謝,隻是……”
“隻是貧僧昨夜被闖進來的毒蛇咬了,手背腫脹,疼得厲害,未必幫得上忙,恐怕還要添亂了。”
明無塵一語雙關,明顯是别有所指。
殷玄麟眼底笑意略深:
“是嗎。”
“我來幫你看看?”
殷玄麟走近他,步子裡多了些昨天沒有的小心與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