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治療,小姐說要持續至少兩炷香,還是提早把靈雀的吃食備好了。
君燕一邊咬着牙回想白日的情形,一邊将禽粟仔細碼在小盤裡,淋上了藥草汁。窗外一個黑影掠過,她定睛看去卻空無一人。
該是被那人氣得眼花了。
君燕搖搖頭,笑自己疑神疑鬼 — 打發走了那個高瘦男子,院中如今隻剩下一男一女,女子被封穴,男子傷重,誰還能有飛檐走壁的本事?
這座宅中東邊廂房中,躺着的是奄奄一息的謝蘭升。他在和師妹一同回谷簾派的路上,被崔執挑釁,一□□穿胸口,震碎心脈,當即昏迷,卻不想醒來的時候竟然就在甯不許處。
師妹如今又在何處?是否也遭崔執毒手?
一念至此,謝蘭升心中升起一陣煩躁 — 若崔執敢傷師妹,天涯海角,他也必定要報此仇!
門口有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君燕端着米飯和一碟小菜進門,将吃食放在了桌上便離開了。
屋内燭火微弱,他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屋頂。
又有稀稀疏疏的腳步聲響起。
是君燕嗎?還是甯不許?
無論是誰,他都沒有興緻理會。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直到一隻冰涼的手探上他的鼻息。
他蓦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
他吃驚道:“你是?”
惠定食指放在唇前,意思要他不要聲張,随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碟子,伸到謝蘭升面前,眼睛眨了眨。
謝蘭升摸不着頭腦,伸長脖子靠近碟子,聞了聞,藥味刺鼻,擡眼看向惠定,眼神之中滿是疑惑。
惠定左手放在身前,右手置于其上,右手豎起做了一個向回抹的動作。
這是……要我吃了它?
謝蘭升皺了皺眉頭,道:“甯不許又出什麼鬼主意?不是說好了明日。”怎麼今天就要提前吃藥?
惠定搖了搖頭,隻是将碟子再次推到謝蘭升面前。
謝蘭升盯着她,卻不曾去接碟子。
惠定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
謝蘭升看到那個物件的時候雙眼登時睜大,聲音有一瞬間的提高 — “你怎會……”
而後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過大,又低聲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門口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音。
不好!剛剛他那聲怕是驚動了君燕姑娘。
謝蘭升還想再說什麼,他再轉過頭去的時候,那女子已然轉身離去,燭光之中隻留下一個瘦削的背影。
謝蘭升心一橫,将那女子帶來的碟子中的藥末全數倒入口中。
惠定悄然回房,沒有驚動任何人。甯不許對她的香藥太過自信,認為沒有人能在她的迷藥下還有行動能力,所以并未對他們的房間上鎖,給了惠定一些機會。
惠定将那武功秘籍的殘卷通讀一遍,才明白為什麼北狂所有的殘卷為什麼是第一本,因為呼吸吐納的方式和其他武功皆不同,常人的呼吸隻有一條通道,遊經的是同一條脈絡,可是父親教授的呼吸吐納是于脈絡之外移了一寸,若誰強行修煉,定然走火入魔。
甯不許雖然封住了她的脈絡,但是她既然打通了另外一條脈絡,注入内力,持續不了太久,但是還是有片刻的行動自由。
趁着夜黑風高,她強忍着胸口的劇痛,飛身于重重疊疊的屋檐之間,去尋甯不許的藥房。
已入初冬,天地寒冷,地上已經結了薄薄的冰層,惠定每呼吸一口冰涼的空氣,肺腑都仿佛被冰雪割傷一次。
甯不許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亂跑的病人,所以她的藥房并不難找,也沒有任何的機關暗道。
一間不大的屋子,裡面擺了上百種藥材,陳列了整整三面牆。
這麼多種藥材,哪種才是她要的呢?
惠定犯了愁,她的眼睛忽然在黑暗中亮了 — 她知道怎麼做了 。
……
次日清晨,甯不許在鳥雀啼鳴之中醒來,接過君燕呈上的清水和毛巾,簡單洗漱和吃過早飯之後,便要君燕帶那少年出房,穿過庭院中間,進入她的藥房。
謝蘭升一路連吞了好幾次口水 — 那女子給的藥粉怎麼會難吃成這個樣子,卡在嗓子眼裡,下也下不去。
甯不許被他的樣子逗笑,道:“沒想到你也會怕成這個樣子。”
謝蘭升含糊答道:“正是正是,我都說過,我怕疼得很。”
君燕在一旁氣鼓鼓的,還是在生氣謝蘭升小看她的醫術。
經過庭院的時候,惠定推開一絲窗子看了看,窗外無任何異常,心中焦急 — 難道她想的法子沒有用?
甯不許探了探少年的脈搏。微弱中透着一絲詭異,仿佛在最微弱之際強行注入了一些别的力量。
隻是這少年脈象過于雜亂,仿佛千頭萬緒,需得将他的其他雜亂的脈象一一治療好方可。
君燕地站在甯不許身側,手中的木盤上擺滿了百餘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銀針,其中十根銀針,她跟着甯不許十餘年,從未見她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