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月三日，周六。

這天是整個國慶假期裡，唐雅僅有的一天調休。下午，我陪唐雅去醫院，做了她确定懷孕後的第一次孕檢。建檔就選在她工作的醫院。她隻說是圖方便，我卻覺得挺好，原因有二：首先那是所很好的三甲醫院，其次那裡都是她的同事，對她肯定會更上心些。

雖然我女朋友……呃，不對，雖然我的老婆大人在醫院工作，但是我對孕的檢流程卻是一竅不通。為此，我特地早早去網上查了攻略。出發前，我信心十足，覺得從排隊挂号到檢查項目，自己都已了然于胸，就等到醫院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無奈，人家壓根兒不給我表現的機會。

抵達醫院大廳後，我正準備去挂号，她卻掏出手機說：已經挂好了。

原來他們醫院有遠程挂号的小程序，根本不需要現場排隊。呵，搜索引擎居然連這都不知道，真是該打！

得，我又打算去看婦科診室在哪兒，好帶她過去。未曾想人家擡腿就走，上電梯、下電梯，七拐八繞，很快來到診室門口。我全程隻能稀裡糊塗地跟着，典型一個廢物點心。

正應了那句老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等着吧，下回再來，我必定事先踩好點！

诶……且慢，既然今天都已經來過了，下次似乎也不需要再踩點了吧？想着想着，我仰天長歎道：“跟學霸一道生活，我可真是太難了。”

她沒聽清我的話，問：“你說什麼？”

我頗哀怨，答：“我說，你什麼事都能做得好，一點也不需要我，弄得我感覺好沒成就感呀！”

她笑靥如花，道：“我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好的，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你幫忙的。”

我追問：“比如呢？”

她沉思良久，之後，終于笑答說：“比如，生孩子？這件事，我一個人就做不好。”

此答案堪比暴擊，直接将我擊得粉碎，我扼腕歎息：“果然，我也就剩這麼點用處了。”

我如此沒用。

老天爺呀，你快降個雷下來收了我吧！

——02——

“雙胞胎？”聽到大夫嘴裡吐出這三個字時，我幾乎驚掉下巴，不由得重複。若非唐雅被按住，我定然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一個孩子就已足夠驚喜，何況還是雙胞胎？

這可太好了。

誰說我沒用？灑家我簡直是太厲害了！

負責B超檢查的大夫，見多識廣，大約像我這種沒出息的丈夫見多了，便很不以為意。隻将目光轉向唐雅，道喜說：“恭喜你呀，唐醫生。”

唐雅倒還沉穩，隻淺笑回應：“謝謝。”

扶着唐雅走出檢查室後，我喜不自勝，不禁在她頰上狠狠啄了一口，道：“雙胞胎呀，老婆大人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她秀眉微蹙，闆起臉望我，道：“不許這樣叫我，好像我很老似的？”

眼下這個是重點嗎，唐小雅？但我依然從善如流，立馬改口：“好的，唐小雅同學，為夫以後就這樣稱呼你可否？”

可否不可否我不曉得，反正，我的胳膊是又紫了。

自打她回國後，我身上是舊傷添新傷，壓根兒就沒好利索過。可為啥我總這麼高興嘞？我可真是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呀！

——03——

回到醫院大廳時，我們迎面撞上行色匆匆的許知非。我跑過去将他拉到一旁，向他顯擺：“知道嗎？俺媳婦懷孕了，是雙胞胎。”

他許是打擊受大了，難過了半晌，才回我三個字：“哦，恭喜。”

見他這副模樣，我有些不忍，忙寬慰：“你沒事吧，是我不好，我不該故意過來打擊你的。”

他偏過頭深吸一口氣，良久方道：“跟你沒關系，唐醫生懷孕是好事，值得我們都高興。我傷心，是因為我有個病人剛剛去世了。”

原來如此，我忽然不知所措。

過許久，他向我勉力擠出一絲微笑，說：“别擔心我，我是醫生，這種事情我能自己調整好。回去好好照顧唐醫生，妻子懷孕，最離不開的就是丈夫的關懷與照料。”

我垂首應是。

臨别前，他拍拍我的肩膀。望着他的背影。這一刻，我忽然認定他是我的朋友了，很要好的那種。

——04——

回程車裡，我一路上沒個笑模樣，唐雅問我怎麼了。我将許知非所遇之事講給她聽。她從醫多年，對此自是感同身受，說：“疾病面前，許多時候，我們醫生能做的其實很有限。”

我認同她的話。也知曉，她正是為了能在面對疾病的時候多做些事情，所以才背井離鄉，隻身國外求學多年。

車廂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我開口囑咐她：“如果可以的話，你找機會勸勸他吧！我想，你的話，他一定願意聽。”

“好，”她先是答應下來，随後又逗我開心，說，“隻是你叫我去安慰他，确定自己醋壇子不會打翻？”

“當然不會。”我斬釘截鐵說，“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醫生，他是你學長，咱們又住得近，該盡的心自然要盡！”

“學長他當然是好人。”唐雅含笑湊近我，反問，“可是小然，從小到大在你眼裡，有誰不是好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