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元宵節後,神獸歸籠。
兩小隻回歸正軌,再度過上了幼兒園、特長班和家裡的三點一線生活。除了兩隻神獸時不時喊着想媽媽,疫情的降臨,似乎并未給我的生活帶來多少改變。新公司的工作也在穩步推進,招人、拍攝、剪輯、發布……所有工作我都駕輕就熟。若非每次視頻通話,都能看到唐雅臉上的口罩勒痕愈發深重,恐怕我多半會感覺疫情其實與我無關。
但,因為有她,每個關于疫情的數字起伏都注定牽動我的神經。
過去二十多天裡,眼看着武漢市新冠疫情的感染人數數字一天天變大,我的心便跟着一天天緊繃。總擔心某天,我會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她變成了其中的某個數字。
所幸,截至目前,一切都隻是我的擔心。
我知道,隻要她一天不回家,我的擔心便一天不會結束,日子也便隻能這般一天天挨着。有時候,我真羨慕老蘇,羨慕他那副萬事不過心的性子,羨慕他縱是天塌下來也照樣該吃吃,該喝喝。
正好比,同樣是意外得知唐雅随隊去了武漢,老媽就很是心神不甯,緊張唐雅的安危,而老蘇卻面不改色,隻道一句:“沒事,小雅吉人自有天相。”
對此,我心裡雖怨他,卻也羨慕。
意外是這樣發生的。幾天前,老媽和老蘇忽然心血來潮,說想兒媳婦了,便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到了北京。兒媳婦自然沒法露面,于是,唐雅奔赴前線的事情就此敗露。
老媽先是将我好一通數落,罵我為啥這麼不懂事,非但不攔住唐雅,竟還幫着一起撒謊。随後又将炮火轉向老蘇,罵他“慈父多敗兒”,将孩子一個個慣得無法無天,性命攸關的事兒都敢不跟家裡商量,私自就做了決定。最後,她還非要與唐雅視頻通話,以确認她安全。好在老蘇給力,硬是攔了下來,否則我真不知怎麼向唐雅交代。
鮮有的,今次老蘇說話句句在理,字字铿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她不讓小然告訴我們,也是怕我們擔心嘛。話說回來,她去支援一線是做好事,利國利民,是醫者的本分,怎麼就非得經過咱們同意了?你現在視頻通話容易,可視頻通了以後呢?難道你還打算罵她一頓,讓她心裡難受?孩子在那邊本來就累,咱們做老家兒的,幫不上忙也就算了,絕對不能扯孩子後腿!”
老媽反駁:“就你會唱高調,小雅的安危都不顧了?”
嘴巴雖硬,可老媽終究沒再鬧着與唐雅聯絡。嗣後,二老達成默契,隻當不知唐雅去了武漢,留在北京全心幫我帶孩子,由是全家其樂融融。家和萬事興,沒多久我便收到了這段時間裡唯一的好消息。
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十點,唐雅和我的例行視頻通話接通後,平闆電腦屏幕裡居然出現了一雙久違的身影——陳星河和玲子姐。
從陳星河研究生畢業,返回福建老家工作算起,我倆已有七八年沒見。玲子姐雖仍在北京,但她卻在婚後調去了其他醫院。因此我們也很少得見,細算起來我和她也有一年多沒見過了。
他鄉遇故知,自是一樁幸事,唐雅挺夠意思,沒忘記拉上我共襄盛舉。
簡單聊過,我才得知,原來三位援鄂醫生的宿舍居然被安排到了同一家酒店。之前都忙于工作,三人始終未能相聚,直至今晚唐雅偶然碰到了陳星河,又經陳星河引見,才見到了北京第二批援鄂醫療隊隊員關玲玲醫生,三人方得重聚。
隔着屏幕,我們天南海北的聊了很久,可每個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某些話題。我想,大約成年人的對話都有禁忌吧!
畢竟,年少時的口無遮攔終會長大,變作瞻前顧後,欲語還休。
——02——
前有車,後有轍。
世事演變自有其定律,所有的意料之外,實則都在情理之中。
譬如,從小被誇成績好的我,中考非但沒能考進市重點,反而淪落到同“壞小子”唐風做了高中同學,叫蘇唐兩家大跌眼鏡。
追根溯源,我卻知道,理當如此。
我中考那年,唐雅也在備戰高考,她沒工夫管我。而那段日子,老蘇和老媽也不知因何在背地裡偷偷鬧起了離婚,同樣沒空搭理我。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被徹底放養,每天跟着唐風東遊西蕩,玩得忘乎所以荒廢了整個學期。倘若這樣我還能考好,那才真是見了鬼。
我記得,中考成績出爐那天,我捏着有史以來考過的最低分數,躲在外頭不敢回家。
還是唐雅最先找到我。
她看過成績單,隻揪着我的耳朵,說了句:走,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