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水筆在紙張末尾留下一個流暢的簽名,簽完後祝聲把紙推過去:“預算不夠的話,找管家再批。”
來人殷勤地躬腰退出去,祝聲放下筆,走出書房,看着成堆的鮮花、香槟被推車推入大廳,整座維第斯莊園真正熱鬧起來。
他很平靜地環顧一圈,徐明已經很有眼色地走近:“大少爺。”
“祝語呢?”
徐明愣了愣,謹慎地低頭:“三少爺又開始絕食。”
祝聲就笑了,笑裡卻帶着冷意:“帶我去看看。”
無論如何,私生子拿着刀半夜出現在繼承人的卧房裡,總不是什麼好新聞,更不用說繼承人的上衣都被解開了。
那天晚上槍響後,當先闖進來的仆人臉都吓白了。出乎意料的是祝語撿起槍後竟然自顧自發笑,把還帶着新鮮火藥味的手槍放回祝聲枕邊。
“哥竟然沒有開槍打我。”他說,“其實你還是愛我的,對吧?”
祝聲說:“滾。”
他終于生氣了,祝語卻表現出滿足的樣子,直到他被醫生打了鎮定劑,強制昏睡過去。
祝聲看了眼左手的手背,那上面一道一道細長的傷疤,是祝語的刀刃留下的。
這件醜聞在祝聲和徐明的共識下被壓下去,舞會即将開始,他遺憾地對外稱祝語身體抱恙,暫時無法出席。
祝語不在他原本的房間,而是被關在頂層的閣樓。
祝聲走了幾步後腳步忽然一轉,推開祝語卧室的門。
房間裡整潔清新,幾本厚厚的經書堆在地上和床邊。牆上挂着漆黑的十字架,下面是聖母像,牆角的箱子裡放着蠟燭、繩索、短刀,和黑紅色的星盤。
“讓人拿個大箱子,把東西都放進去。”祝聲親自動手,“他不是很喜歡這些嗎?帶上去給他。”
連十字架和聖母像都扔了進去。
徐明常年待在維第斯莊園,每年假期都是她最難熬的時候,因為小主人的難伺候程度比得上十位嬌縱率性的少爺。
今年祝聲意外成熟了許多,脾氣也變好,除了愛上去工廠外再無缺點。她内心正驚訝,這兄弟倆就鬧了個大的。
徐明不敢想象,假如祝聲真的出了什麼事,那祝家主家這一脈的繼承人将會多麼岌岌可危。
祝朝雲說不定真的會讓整個莊園的人都去陪葬。
兩名健壯的男仆把箱子搬到頂樓。徐明親自拿着鑰匙,打開閣樓最外面的鐵門,再經解開裡面的密碼鎖,才進入閣樓。
維第斯莊園曾屬于另一個家族,隻是後來随着那個家族的沒落,這裡也跟着廢棄。之後,祝朝雲把它買下來,作為祝聲的出生禮物。
閣樓在許多年前是儲存貴重家具的地方,房頂高而窄,窗戶外面裝了結實的鐵欄杆,祝聲認為是關禁閉的不二之選。
他們進去時,祝語正跪在墊子上,握着十字架項鍊祈禱。聽見聲音,他偏過頭,那張具有欺騙性的俊秀臉上露出笑容:“哥哥,你來了。”
祝聲沒有理他的問候,讓男仆打開箱子:“這些是你的吧?”
祝語:“……是我的。”
“按住他。”祝聲命令。
早就被他囑咐過的男仆們撲上去,邊小心翼翼地道歉,邊按住祝語的手腳。祝語有幾分狼狽地擡頭,表情終于變得不好看。
他雖然力氣大,但絕食了一天,面對兩個強壯的男人,也很難再掙紮了。
“你真的很能給我添麻煩。”祝聲平靜地說,蹲在箱子旁邊,拿出了打火機,“事情的情況,我會說明的,你入學的事,我也會勸爺爺重新考慮,我想療養院應該更适合你。”
火機啪嗒一聲,亮起閃爍的橘紅火苗。祝語瞳孔收縮,猛地大喊一聲,差點從男仆手下掙脫。
“用力抓住他。”祝聲看着祝語的臉,“我是這裡的主人,是他的哥哥,管教弟弟理所應當,受傷了也不用你們負責。”
“哥!你不能這樣!這完全是亵渎,是侮辱,你不能——”
祝聲當着他的面從經書裡撕下兩張紙,點燃邊角後他晃了晃,灼熱的火焰霎時燃起。
他手一松,火落在聖母像上。
祝語的眼睛發紅,他失去了貴公子的儀态,手拍打起地闆,頸側青筋突出,幾乎顯出幾分猙獰來。
“還有,不要搞絕食這一套。”祝聲緩緩說,“我可以找醫生把你綁起來打營養針,你願意嗎?不覺得這樣很醜陋?”
祝語臉貼着地毯喘起粗氣,他的眼底映着旺盛的火光,一個字都說不出。
祝聲心底歎氣。
這種過激的方法效果不一定好,尤其是祝語這種思維已經完全扭曲的,更适合一步步讓他從心理上改變。
但祝聲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耐心,他必須用強硬手段先保證祝語這段時間别添亂。
“把他先綁起來冷靜一下。”祝聲看着箱子裡最終隻剩下燒得焦糊的十字架,被嗆得咳了幾聲,“讓醫生上來,該打針就打。過幾天,我想辦法把他送回首都去。”
徐明彎腰應是。祝語在被綁起來的時候沒反抗,隻是在祝聲出門前啞着嗓子說:“你會被神懲罰的。”
祝聲扶着門,側臉對他輕蔑道:“是嗎?那就讓我下地獄吧。”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怕這點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