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驚慌的女仆跟在後面，追不上他。約爾頭上、手腿都綁着紗布，黑瘦伶仃的樣子，瑟瑟發抖，直奔祝聲而來。

柯金視線一頓，不易察覺地握住手杖，是一個準備伸出的姿勢。不過發現祝聲微微躬身，對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野孩子張開手後，他又把手杖收了回去。

約爾猛地撲進祝聲懷裡，手抓着他昂貴的衣角，仰着臉，眼睛通紅，邊哭邊用多蘭話講祝聲聽不懂的東西。

祝聲心想這哭得有點假，演得太誇張了，就伸手裝作給約爾擦眼淚的樣子，用手帕遮住他的臉。約爾身為一個膽大又靈巧的賊，捂住臉哭得更狠。

“這是……”

祝聲摟着約爾哄的時候，柯金在旁邊微微揚眉，聲音和煦，卻不肯靠近一步。

“是那天在教堂的孩子。”祝聲歎了口氣，擺出他在鏡子前訓練的第二個成果。托這張臉的福，淺色的頭發和深藍的眼睛，讓他很容易展示出憂郁和憐憫的效果。

柯金淡聲說：“海佑交給你自己處置嗎？他倒很細心。”

“沒錯，不過約爾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祝聲将約爾的身世經曆添油加醋編造一通，約爾把臉埋在他胸口，他就摸了摸男孩亂糟糟的頭發，垂下眼，目光顯得格外溫柔。

“看到他，激起了我的靈感。之前也聽說，鎮上的福利院資金匮乏，難以維系。所以我想不如建立一個寄宿制的教會學校，讓這些孩子在裡面學習，沐浴神的恩澤，聆聽主的教誨。等他們長大後，就可以去鄉下或者别的小鎮做神父。”

祝聲有備而來。不識人間疾苦的少爺被一個流浪的孩子感動，進而決定做慈善應該是常見劇本，不過作為理由就不夠充分了。

碰巧他那天看見鎮上福利院灰撲撲的大門和外牆後，回來找徐明了解了一下福利院的問題。維第斯不大，福利院的孩子要麼是天生殘疾被父母遺棄，要麼是附近村莊或山裡的窮人家，生了孩子養不起，偷偷遺棄過來的。

總的來說，有二三十人。

依照慣例，福利院由當地教會和政府共同出錢，确切的講，就是從貝索和柯金兩個人口袋裡出錢。

祝聲不在乎承擔這些費用，他想不出柯金拒絕的理由。

一切說完後，柯金臉上閃過深思的表情。約爾還在哭，祝聲借着角度戳了戳他，他才意猶未盡地閉嘴。

“原來是這樣。”柯金溫和地說，“我很敬佩你的善心，主在天上，也将誇獎你的善舉。但如果是教會學校的話，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還需要由紅衣主教批準。”

“能得到諸位的支持我就滿足了。”祝聲将約爾交給女仆，輕輕一扯衣服的褶皺，向柯金舉杯，“今年的競選，希爾德先生一定會參加的吧？”

柯金和他碰杯，臉上卻出現倦意：“你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迎上祝聲驚訝的眼神，他無奈地笑笑，“大家都默認我會參加。”

“這不是正說明你的聲望嗎？”

“那都是虛無缥缈的東西。”柯金搖一搖頭，“不過，既然你有了建教會學校的計劃，那麼我一定會努力連任，以盡綿薄之力的。”

他很真摯的樣子，祝聲發現柯金很擅長讓人舒服，這或許是政客必備的技能。

他不在乎那麼多，不管柯金是不是虛情假意，隻要祝聲要辦的事可以辦成，他就會給柯金投票。

“太好了，有了你的支持，海佑局長也不會反對，我想我現在就該準備招聘施工團隊了。”

祝聲心情愉快不少，說話也放松了。他不知不覺喝完一杯香槟，告别柯金，轉向其他需要應付的貴族。

柯金、海佑，還差一位，軍長威爾遜。

祝聲離開角落，正迎上皺眉匆匆走來的徐明。

“少爺，有一位新來的客人。”

她話音剛落，大廳前方就傳來幾聲大笑，恰好卡在樂曲停頓的間隔，吸引了不少目光。

大門向兩側敞開，今晚來得最遲的客人，模樣平靜地走進大廳。

隔着人群，他金色短發下的黑眼睛無波無瀾，和祝聲遙遙對上。

一個祝聲完全不會料到的人出現了。

最先歡迎陸銘的，是剛剛發出大笑的威爾遜。他肩膀上還戴着勳章，身材壯實，臉上帶着些許酒意，熟稔地拍了拍陸銘的肩膀，看起來兩人早就認識。

在這短暫的一瞬喧鬧裡，祝聲問系統：“你瞞着我什麼了？陸銘為什麼會出現？”

系統慢吞吞地回答：“唔，因為這個與你沒多少關系嘛。陸銘的出現，主要是推進男主暑假的成長進程，隻要你不多插手，就不會牽扯到你。”

祝聲輕輕道：“我感覺你在有意識地隐瞞什麼。”

系統歎氣：“怎麼會？我跟你利益一緻，你死了我也不會好過。隻是我們身為炮灰，能好好活下來就行，不用和主角的路線有太多牽扯。”

祝聲沒再問它别的，睫毛短暫一垂，随後他整理好表情，迎上走近的陸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