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容危沉默了,青浣在他眼裡看到了痛苦,那力量一股一股的錘擊着他,眼下的紅卻又被他生生壓退。
“隻是,這破綻太明顯。”
“所以想要知道他幹什麼,就要先攪亂這一池水。”青浣接着他的話說着:“而這裡唯一的變故就是我!”
“聖子,你就不怕我也是其中一環嗎?”
聞言,容危勾了勾嘴角:“試試看就知道了”他甚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一瞬間,青浣有些愣神,以至于沒有明白他說的話。
這時,容危腰間的令牌亮起,有人傳召。
他替青浣掖了掖被角,說了句有事我會來找你,就出去了。
房門打開,寒風入戶吹動帷幔,攜來一句尾音:“若無事,不要離開此間。”
青浣看着微微浮動的帷幔,總覺得遺忘了一件事。
直到崔煜敲着門扉,詢問她是否能進時,她才想起,她将崔煜遺忘在客棧裡了,而且還有謝府那個大宅子也還在她丹田處不知死活。
“進來吧!”
崔煜走的慢吞吞的,踏過門檻,站在光影的交界處不肯再挪動半步。
“你如何了?”詢問的聲音不大,含着小心翼翼,青浣以為他是想要詢問父親的情況,卻羞于開口。
隻能支起身子道歉:“實在不好意思,這一趟出了點狀況,沒能查到你父親的蹤迹。”
崔煜一聽,有些急了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不是……”情急之下朝着青浣走了兩步。
青浣的身影掩映在帷幔之後,影影綽綽的,他察覺失禮猛然停下腳步。青浣看到他後退了兩步,再次站到陰陽交界處,漲紅了一張臉。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想問問你身體如何了。我雖是個醫者,卻沒給神仙看過病。”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青浣離得遠,都有些聽不清了。
她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心道可真是個愛操心的命。
“我已無大礙,不用擔心。”
聽到無礙,崔煜臉上也露出了舒爽的笑容,心也跟着落定。
一絲清風透過縫隙吹來,青浣忽然想逗逗他,便說道:“你過來一些,我受了傷,聽不大清你說什麼?”
這話一傳到崔煜耳朵裡,他的臉色又窘迫起來,腳跟磨着腳尖,踟蹰前進了兩小步,整個人到了陰影裡,這時青浣看到他的臉上擦傷了一片,正泛着紅腫。
青浣的力氣也恢複了些許,伸手撩開有些礙事的帷幔:“你的臉怎麼了,怎麼會受傷?”沒有讓恩人眼皮子底下受傷的道理。
“是誰欺負你了?我去幫你讨回來!”
崔煜的手碰到傷處,細細密密的針紮般的觸感讓他擠弄着一隻眼,嘴裡支支吾吾的。
“這個,哎呀……嘶!”
青浣有些急,催促道:“你隻管說,萬事有我呢!”
崔煜扛不住她的追問,将進門時看到容危正在放血,自己想替他包紮之事一一說了,最後說到傷的來曆卻隻道是自己上山太急,路上摔了一跤。
對于容危将他揮出門一事,是隻字未提。
青浣看他衣袍确實沾了髒污,也不疑他,隻是囑咐好生上藥。
臨了還揶揄他:“破了相就沒姑娘要了。”回應青浣的又是一張大紅臉。
青浣傷的嚴重,崔煜也不好過于打擾,匆匆回了句“你好好休息。”就阖門出去了!
室内重歸幽靜。
容危的一碗鮮血堪比療傷聖藥,等她再次轉醒之時,力氣恢複了七八分,昨日令她抓心撓肝的癢意也盡數褪去,滿頭華發重歸為青絲模樣。
推開門,崔煜從廚房出來,手上還端着粥,看見青浣出來,連忙放下,雙手在袍子上擦了擦頗有些拘謹的開口:“我簡單做了點,雖然知道你是神仙,但前幾日瞧你也食得些許,就……”
其實青浣挺愛這滋味的,當神仙的時候餐風飲露,雖方便,卻也真的沒什麼滋味,人間卻不一樣。她拾起筷子,就着山岚鳥鳴,吃得很香。
吃了别人的東西,自然也要為别人解難。崔煜在清理竈台,一身破袍子上沾了些許灰塵,也不知道撣一撣,臨近年關,再找不到崔父的消息,隻怕他要耽誤在京中守歲了。
老母在家他定然也十分牽挂。
如今身上恢複了七八分,正好可以把謝宅放出來,找其中之人,問個究竟。
隻是青浣心中有點憂心,當時雖将謝府中的陣法與那狐妖隔絕開,掙得一線生機,可時間流速在那,現在放出來的會不會是一堆骸骨化作的粉齑,青浣屬實說不準。
要是容危在就好了,想到這,她伸手去碰腰間,還好那漆金的玄鐵令牌仍在。
隻是容危從來沒有講過這東西該如何使用。
她倚着門框,令牌在手裡轉了兩圈,又被她丢回了腰間,風卷動着衣角,青浣覺得不管怎樣還是看一眼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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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滾落的聲音将崔煜吓了一跳,他朝外瞧去,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小院外頭塵土漫天,根本看不清情形。
莫非真的地動了?
他奪門而出,就看見青浣從半空中飄落,紅衣如血,如同冬日裡開的正豔的山茶。
轟隆聲漸漸停止,煙塵之中傳出多人的嗆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