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手上拿着兩根粗線,她蹲下身子,将其中一根的一頭綁在闆車的小孔,另一根如法炮制綁在驸馬腳邊木闆的小孔。
冬和與阿祥一人拎着一根繩索,分别站于闆車前後,繩索連着闆車。
公主站在冬和身旁,檀口輕啟:“啟程。”
隻見冬和繩子一拽,闆車咕噜咕噜地向前滾動,南磬不想知道别人是怎麼看她的,索性把臉埋在涼席裡。
“驸馬。”玄昭辭聲音溫柔。
南磬有氣無力應道:“殿下,臣在。”
埋在涼席裡的聲音有些悶,玄昭辭莞爾:“這些天就得委屈驸馬趴在闆車上農作了。”
闆車咕噜咕噜穿過京城最大的集市,無數雙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南磬,或揶揄戲谑或嗤笑譏諷,前者數量較大。
“殿下萬安。”路過之人都會行一個便禮,而後小聲嘀咕。
“清禾公主那貼身侍女拽着的是誰?”
“瞧瞧那身型,昨晚不看過嘛,不是清禾驸馬能是誰?”
“嚯喲!昨夜被打今日隻能被拖着出街了?”
“早不欺負老婆就不會淪落到今天了嘛……”
總歸都是為清禾公主此舉叫好的,南磬真的很尴尬,耳根都燒紅了,頭也不敢擡。
幸好這闆車設計得很人性化,腦袋位置略有凹槽,就連胸部也有稍微凹下去放置的地方,不會壓着。
這副身體勁瘦火辣,剛好把凹槽填滿,倒是和南磬自己的身材差不多。
南磬努力摒棄觀衆的聲音,她深呼吸:“臣知曉,臣會好好農作的,但臣能否有個要求?”
尴尬的事情哪能隻她一人,玄昭辭說什麼也得陪她接受衆人揶揄的目光。
“驸馬請說。”
“臣能要求殿下親自牽繩嗎?”
“驸馬确定?”
玄昭辭倒有些意外,她牽當然是沒問題,可這看着就像……
誰知南磬此人雖深不可測但有點缺心眼,木闆上那人猛然點頭:“臣确定。”
“冬和。”玄昭辭柔聲令下,冬和拿出一條順滑的絲帕纏在繩索一端,忍着笑雙手遞給她。
這下大家一起尴尬了,南磬心滿意足,趴得不知有多舒服,她雖看不到這尴尬的一幕,但完全能想象得出來。
穿着華貴的皇家公主牽着一根粗制濫造的繩,身旁是貼身侍女,身後是車轱辘在響,公主為驸馬當牛做馬,這不有趣多了?
南磬埋着腦袋直笑。
天香樓老闆看到的亦是同樣一幕,可公主的衣裙稍寬,侍女又在身旁,擋住了後邊兒的視野。
但生意人,即便看不到東西也會極盡了說好話,她跪下打了個吉祥:“殿下萬安。”
“殿下今兒個如此有閑情雅緻遛狗?”
她沒看到身後是什麼,但從公主愉悅又有些不耐煩的神情,以及手上牽着的繩索,完全可以斷定——公主身後是條家養的狗!
她做生意這麼多年,鮮少有看走眼的時候。
“草民也養狗,咱都是養狗人了,草民聽這車轱辘悶響的聲音,就知道是條大狗!”
南磬趴着的笑容一僵。
天香樓老闆一臉谄媚,玄昭辭饒有興緻地停下腳步,戚老闆那是看慣了人臉色的,哪能不知道公主正是感興趣的時候,她連忙發揮了自己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功夫。
“這養大狗啊,草民可有經驗了。”
“哦?”玄昭辭輕笑。
“殿下您是金枝玉葉,養的大狗自然嬌養,但您聽我說,這絕不能養得太過嬌氣了。”
玄昭辭若有所思地嗯了聲。
南磬掙紮着要起身,那名為阿祥的侍女輕輕踹了踹木闆示意她别動。
“首先不能老是坐車,飯也隻能給它吃個八九分飽。诶打是不能打的,得抱着它狗頭,好生感化教育,這也無需公主親自操勞,您讓驸馬來做即可……”
戚老闆那叫一個能說會道,南磬越聽臉色越青,阿祥垂着腦袋強行忍笑,冬和也忍得頗為難受,直到戚老闆一個眼尖看到了什麼,高聲驚呼:
“哎喲還是醬油色的,殿下!醬油色的大狗狡猾多端,您還是丢了這狗——”
什麼醬油色!?
這是小麥色!小麥色!
南磬在心裡瘋狂咆哮,她氣得擡起上半身直罵:“好你個戚老闆竟敢罵本驸馬是狗!膽子挺大!”
戚老闆那一個‘吧’字還沒從嘴裡蹦出來,冷不丁那狗變成了驸馬,話到喉嚨邊上直接來了個大轉彎,她吓得跪着顫聲道:“驸馬!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狗字後面沒說完就接了個驸馬,那就是狗驸馬了呗!?
南磬聽得更氣,氣得胸疼。
正要怒聲斥責,一把溫溫柔柔的嗓音似水般湧入耳畔。
“驸馬,戚老闆并非有意為之。”
南磬咬牙:“那就是殿下故意的了?”
“非也,本宮未曾與驸馬說過小時候的事情。”
隻見那大美人施施然蹲下身子,自然而然地把手上的繩索遞給她:“來,替本宮拿着,本宮與你說說。”
南磬惡狠狠盯着她,手卻不自覺接過繩索,玄昭辭笑容更深。
戚老闆大跌眼鏡。
驸馬,這還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