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官大人繞道岱山小楊村!”
“此處距京城辦事府也就百裡,你們帶上這些食物足以支撐行路所需。”
撲通撲通的下跪聲響起,楊糕:“大人,草民們已經離家整整一天一夜,方才所說糧倉隻剩一粒粟殼絕無誇大之意,村民們就連糧倉壁上沾着的都要仔細挖下來算進糧食裡。”
“你這是在威脅本官。”
“草民不敢,實在是萬分緊急。”
南磬等人早吃飯,也早早回了馬車休息,車内冰爽宜人,此刻,掌事麽麽戴着手套,捧着南磬的手檢查指甲生長情況,南磬反抗不得,隻好由着麽麽,耳朵漫無目的捕捉着車外交談之聲。
“本官賜予你們食物已是仁至義盡,就憑你們搶劫官隊的惡行,足以在牢獄蹲上一輩子!”
“求求官大人了!”
“滾!别碰髒了本官的新鞋!”
南磬瞥眼,一旁的玄昭辭垂着眸,眼底蘊含晦澀的千言萬語,南磬按耐不動,直到麽麽走後她才輕咳一聲,用着不被外界捕捉得到的音量:
“殿下。”
“有外人在時,無需稱殿下。”
南磬從善如流:“阿辭。”
玄昭辭指尖猝然收緊,長睫輕顫,抿了抿唇,目露不悅:“你——”
“阿辭。”南磬重複,唇角噙着淺淺笑意,清隽面龐映着的笑比夏日燦陽還要盛爛幾分,微微側坐目光直勾勾盯着玄昭辭。
玄昭辭輕阖眼眸,眸底那些複雜湧動的情緒盡數下壓。
“何事?”美人目光恢複淡然。
這是演都不演了,方才還當着玄恒衍的面兒給她擦汗呢……話又說回來,玄昭辭在旁人面前裝作與她恩愛好像一直用的都是擦汗這種小把戲,南磬眼眸微轉,改天得傳授些新方法。
她不動聲色:“阿辭是不是想幫楊糕她們?”
車外,玄恒衍和楊糕口頭僵持不下,侍衛持着長刀長槍走動,冰爽宜人的馬車裡,二人四目相對,玄昭辭愕然半晌,一時間不知該在這人面前做何種神情。
少頃,粉唇緩緩吐出一個:“是。”
美人擡眸,南磬便知道對方要開始演她了。
“阿南可願幫我?”琥珀眸略顯可憐。
南磬默不作聲把玄昭辭抱到自己腿上,将人圈在自己的範圍内。
落座美人椅,玄昭辭一回生兩回熟,隻咬了咬唇,并未抗拒,安安靜靜待在南磬懷中,聽着那人慌亂至極的怦然心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幫,倘若楊糕所述之言皆屬實,那麼去京城辦事府也無濟于事。”
“嗯,阿南的辎重箱帶有改良種。”
“殿……阿辭早就預料到了?”
南磬挑了挑眉,那雙纖手輕推她胸口,啞然失笑,放下玄昭辭,掀開簾布跳下馬車。
玄恒衍還在和楊糕争執,外頭陽光毒烈,南磬打着傘走到一旁。
“大人,卑職有事要禀。”
玄恒衍正一籌莫展之時,來了個口齒伶俐的,她如蒙大赦般搖了搖折扇:“速速說來!”
“卑職帶了些改良種。”南磬用着最單純最不谙世事的眼神,殷勤地脫口而出。
一語即出,激起千重浪。
災民們剛才聽玄恒衍和楊糕争辯,知曉這改良種大有來頭,眸中精光爆閃,直勾勾盯着南磬,就好像溺水之人盯着救生圈。
玄恒衍臉色一黑,複又控制住:“哦?多少呢?”
笑意牽強,咬着牙說話,暗示南磬别瞎說的意味很明顯,但南磬視而不見裝作官場小白不懂看臉色。
“夠種十來畝地。”
“那也太少——”玄恒衍微笑說話被打斷。
“不少!”楊糕斬釘截鐵,目光堅毅,铮铮直挺的脊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即便隻分我們一兩畝,我們亦能種出,再生新的種,煎熬一段時日可以打破極度缺糧的困境!”
此次征調西北的隊伍混雜了大量玄傲國、玄承天以及各方勢力的眼線,玄恒衍打了整個晌午的太極,極力想擺脫楊糕把人往京城趕,結果南磬上來三兩句話就給她扯進了不得不繞道岱山的困境。
辎重箱中過半裝載了改良種,莫說十來畝,就是千百畝亦能種得,可在見到西北将軍、商量出種植對策之前,萬萬不能開封。
不論什麼原因,隻要開封,到時缺了種,或被栽贓缺了種,那她真是有苦難言。
餓死些賤民又怎麼了呢?
她好不容易才爬上皇女之位,封了王,一朝不慎随時有可能回落成二公主,滿盤皆輸。
南磬這狗犢子……
玄恒衍深呼吸:“水蓉,傳令全體侍衛即刻進食,整隊出發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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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黃灰交雜的山體隐隐若現,長條馬車隊伍愈近,山體輪廓愈發明顯。
山腳,行進隊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