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兩聲,方老頭不滿的敲打木桌,惹得茶碗作響,褐色茶水蕩漾。
“在想什麼?”
明蕪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藏不住一點心思:“師兄…”,那畫還是她十歲生辰那年大三歲的阿詞師兄親自挑筆選墨,在竹林屋前,雨露桑麻後耐心畫了兩個時辰才成。
彼時少年少女形影不離,她玩鬧都先想着師兄,就連他為她提筆繪畫時都有心戲弄。
哪像如今,三年未見,她出嫁前夕,師兄竟也不知回來。
明蕪看到師父的神情,有些尴尬的找補,把錯誤都推給那失蹤的無情人,耳邊熱意蔓延道:“他還知道回來嗎?都不知道孝敬師父!”
方老頭哼聲,拿起茶碗輕吹,瞥她一眼,提醒道:“行了,你管他作甚,此次前往齊國主要是找到那武林殘卷。”
老頭放下那滾燙的茶,語重心長道:“阿蕪,要想結束亂世,為女子掙得一片天地,這條路,很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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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必須活着到達齊國,不僅是為了私心,還是為了改變這不公的世道。”明蕪最終還是向玉姑姑陳述了青石山此行的所獲,師父在說完這段話便去周遊四海了,師兄在不知那個山野閉關,取得武林殘卷的任務便落在了她身上。
武林秘籍因當年天下紛争,不得已一分為二。其中記錄天機,江湖更有傳言“得秘籍者得天下。”她費勁力氣才在楚國找到上冊,集齊下冊刻不容緩。
可明蕪看着那碧天如水,想的都是那一抹素衣纖塵。
師兄啊,師兄。
你竟如此無情,連一個送别都沒有。
“啪嗒。”秋雨如弦,珍珠落,笙歌鬧,寒泉瀑,征鼓操。①
一隻弓箭直直穿破黑夜,釘在了船頭,此時正到金陵郊外,船靠岸休整,雨夜帶來安甯,衆人陷入黑甜夢鄉,誰也想不到,齊國竟如此大膽,敢在自家腳下動手。
明蕪大紅嫁衣明豔如火,額頭剛點上花钿,便透過銅鏡和身後黑衣寒刀對視,臉上慌亂藏不住,唇角緊抿把妝吃花。
黑衣人臉上嘲弄之情不加掩飾,長刀抵上少女脖頸,帶着這不谙世事,嬌豔欲滴的小公主來到船中央。
“楚國昭陽第一花,名副其實啊。”身材魁梧的領頭人目不轉睛把明蕪上下掃視一番,黑色面罩也擋不住鼻尖一條疤痕。
明蕪記在腦中,忍住泣音問道:“敢問…俠士…我們無冤無仇…為何…為何要害我?”
領頭者捏住少女下巴,有些憐惜的解釋道:“可憐啊,誰叫你擔了這公主名号呢。”
“可憐啊——可憐—”明蕪被接回楚國,太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如此。
真的是公主名号的錯嗎?
她癡癡笑了,月色為燭,秋雨奏樂,惹得領頭人呼吸一緊,松口道:“你若跟了我,我保你平安如何?”
明蕪莞爾,歪頭說“好”。
她袖中木簪滑出,抵在那領頭人的心口,不慌不忙的敲了敲,郝然一個蛇蠍美人:“可你有一句話說錯了。”
“錯的不是公主名号。”是這世道,對女子不公的世道。
手起刀落,一簪穿心。
領頭人還未看清那簪何時出現,更不知一直木簪為何能成為殺人利器,便直直倒下,引起滿堂大驚。
明蕪歎息,收起内力,将木簪不慌不忙的拔出,插在領頭人發間。然後,拿出一張素娟,擦幹手心沾染的血,無奈看着玉姑姑私自帶着婢女小厮出來善後。
隻是,和玉姑姑一同出現的還有推開船艙的一群披堅執銳的士兵。
面色淩厲,訓練有素,穿着齊國特有的黑甲,身手利落的把刺客包圍逮捕。
其中一人面無表情,拱手道:“見過安平公主。”
來的可真是時候,就差沒死人了。
明蕪心裡冷笑,快速把刀推回袖中,躲在玉姑姑身後,隻當是剛剛逃離夢魇,眼睫一垂,竟低低落下兩行淚,她睜開那水波紋似的眼,裝作懵懂的害怕道:“你們,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