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姑見她如此,當是心中傷感,放下手中玉攏,勸慰道:“公主,小詞那孩子品行端正,勤于律己,定有自身緣由,再者他對公主的好,奴婢都看在心裡,萬萬不會忘記公主的。”
明蕪不語,穿好玄色外袍,緊貼木窗,笑道:“我沒傷心。”
她腳步一蹬,便隐入長夜,叫玉姑姑隻聽得模糊回音,像是嘀咕,又是切齒。
隐隐落下一句:“該傷心的是他。”
畢竟,離别三年之久,總角情誼隻剩筆墨之交。再次相見,明蕪可不會眼巴巴的貼上去笑鬧。
她要阿詞師兄愛她,時刻相見。如若不能,也不介意囚龍困雁,造一個“心甘情願”。
明蕪衣袍獵獵,黑紗敷面,翻過一條街,徑直奔向了陳府,府内燈火已滅,唯有書房處留一盞暗燈。窗内人影正在執筆卧案,歎息聲長長傳來,夾雜着粗鄙話語。明蕪無聲揭開一塊瓦片,看到了陳之信激憤的揉皺紙團。
她散漫坐下,掏出火折子,輕吹一聲,朝下扔去,在合上瓦片,一氣呵成。
“哧。”看好戲似的笑聲入耳,明蕪飛快甩出一枚飛刀,旋身盯住角落暗處,飛刀了無聲息,不知是命中目标,還是——被人擒住!
明蕪不敢自大張狂,聽音辨位,兩隻飛刀如雪花薄片,倏地穿破黑暗朝那人身影再次襲去,力度精準,絕不出錯。
可那人卻鎮定自若,八風不動,矗立在原處,截住刀片。
明蕪腳步輕點,長劍出鞘,心中不免詫異,又隐隐生出些荒誕念頭。若論武功,她和方老頭相比早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天下能與之為敵的隻有一人。
可那人三年不見,怎會現身他國?
她不敢奢求,隻好握緊寒泉劍,直指前方。
恰巧此時,腳下一陣兵荒馬亂,陳之信驚恐的跑出書房召喚下人,火舌從瓦片下透出光亮,勾勒出對面高挑身影。
玄色面具,長發披散,一步一步踩過瓦片,碎玉锵金。
說不清故人相逢,道不明經年未見。
明蕪忽地笑了,見他不言不語,仿若無事般從袖中掏出一個月白錦囊,伸手遞來,好似昨日才見,不過是她貪玩把師父布置的任務甩在腦後,死到臨頭時少年變戲法似的拿出探來的消息幫她兜底。
可這不是三年前了。
少女眼神一錯不錯的盯着面前人,故作輕松道:“師兄,好久不見。”
阿詞喉頭滾動,似有千言萬語,最後隻是低低應下,把錦囊遞到明蕪面前,竟連一句問候都不欲多說。
明蕪傾身向前,學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她愉悅笑着,手中劍垂落身側,看着不斷後退的人,發問:“師兄竟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嗎?給我錦囊又是做什麼?”
少女有些惱怒的擡起劍,架在他脖頸,蝕骨剜心般笑道:“是了,你我三年未見,師兄定是不知,阿蕪即将與齊三皇子成親,到時師兄可要記得抽空來吃喜宴。”
阿詞隻是搖頭,面具下神色一如平常。他雙手溫柔,把錦囊挂在明蕪腰間,指尖輕抵寒泉劍身,唇角星星點點勾起微末笑意,夜風乍起,便步入瓊樓玉宇,一如從前。
明蕪心頭一跳,被内力輕柔推開,後退幾步,眼眸隻剩阿詞離開的背影,身姿挺拔,如竹似玉。她調動輕功,前方突然漫起大火,躲避之時便失了那人蹤迹,陳府圍牆火光燭天,陳之信哀嚎痛哭,大罵這無妄之災。
腰間錦囊滑落,明蕪隻得打開,抽出紙條,正面潦草寫着:“師妹,陳,梁兩家隻是餌,可查大理寺卿陸家,屆時師兄會暗中相助。”
正事已閱,她下意識翻轉背面,昔日師兄常常用來書寫一些無關瑣事來逗她開心,本以為會看到一紙空白,卻讓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人解恨。
白紙黑字,筆鋒淩厲,倒比情報還要珍重。
阿詞隻道:“天緣巧合,實乃不易,此為賀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