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眨了眨眼,徐寂行便已經走至身前。
街頭所挂糊紙燈的亮光被他遮了大半,昏暗的影子籠了下來,她忍不住後退了半步,恰好被徐寂行攬住了腰身。
顧卿然覺得他此刻懾人,愈發不敢動。
可待一顆亂跳的心平複下來,她膽子就又大了起來,不過是與晉王妃出來走走,未提前告知他罷了。
街市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唯獨這塊角落被徐寂行的侍衛擋去,顧卿然留戀地看了眼不遠處的燈山彩樓。
“我與你說的話,你從未放在心上,對嗎?”
聞言,她慢吞吞地擡了頭,秾豔白皙的小臉藏在暗光裡,天然嬌态的眉眼微蹙。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句句都放在心上。”
“這是我方才買的瓷娃娃,晉王妃也買了一個,我覺得很可愛,你摸摸看。”
徐寂行未有所動,直到掌心被塞入一個溫熱的物件。
瓷娃娃,被捂在袖中捂熱的瓷娃娃。
“我把瓷娃娃送給你了,它在對你笑,你也笑一笑好不好?”
“别訓我,你來的時候,我差點就要帶着月清跑了。”
徐寂行說:“她不敢。”
顧卿然點點頭,“其實我也不敢。”
徐寂行繃着的神情突然舒緩開來。
“徐寂行,今晚有燈會,你願意陪我去看看嗎?”顧卿然指了指遠處人流如潮的石橋,眼中滿是向往之色,“晉王與晉王妃去看了,我也想去。”
徐寂行摩挲着手中被體溫捂熱的瓷娃娃,他年少時見過這樣的物件,這樣的形狀與底座的刻字,是送給孩童的玩意。
晉王妃買此物,是因為府裡有一位小皇孫。
而她……
“你很羨慕晉王與晉王妃?”徐寂行默默離她近了一些,落下的身影幾乎将她的身形覆蓋。
顧卿然點點頭,随口說道:“應該吧。”
徐寂行俯身,高挺的鼻梁蹭過她的臉頰,叫她立刻紅了臉。
偏偏他做此事時,神色自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别躲。”
她便真的不躲了,軟着腿站在原地,閉了眼,溫涼的觸感落在眉心,叫她悶哼一聲。
徐寂行與她親近了一會,便握着她的手,帶她往石橋上走。
“我想要買花燈。”顧卿然指了指石橋邊人頭攢動之地,那裡挂着許多形态各異、五顔六色的花燈,兔子燈、綴珠燈、走馬燈,流光溢彩。
徐寂行帶着她去買了一個兔子燈。
“好看!”
兔子燈的眼睛紅紅的,是賣花燈的老翁用了大紅紙剪出來貼緊,提在手裡,一晃一晃,活靈活現。
“你為何不挑一個?”
徐寂行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從來都不愛這些。”
此刻街市上的燈籠如夜空繁星般灑落,光影交錯,而到處可見的是提着小燈籠的垂髫孩童,三三兩兩,跟在大人身後巴巴地講個不停。
顧卿然忽然有了點猜測,她撓了撓徐寂行的手心,臉頰也貼上了他的胸膛。
今夜相攜而行的少男少女頗多,他們在人群之中,不過是對最普通不過的伴侶。
“時候不早了,我走得腿酸,不如我們回去?”
徐寂行低眸看了眼埋在懷中的人,再順着她落在袖外的指尖看向那挂在風中的兔子燈,定了定心神,将她扶正。
顧卿然當然不覺得腿酸,時辰也不晚,她那點柔軟的心思輕易被徐寂行瞧透。
徐寂行越看她,她耳尖越紅,白玉般的耳垂也像是兔子眼睛那樣紅。
很快,她聽到徐寂行悶笑了一聲。
顧卿然原本還抹不開面子的臉上露出幾分羞惱之色,唇瓣抿得緊緊,恁恁道:
“兔子燈我還沒玩夠,現在不想回去,你不喜歡熱鬧,我自己去前邊看花燈了。”
說罷,她真的要埋頭走人。
徐寂行斷然出手,将她重新抱進懷中,隻是刹那間,數道利箭擦過風聲直直射來。
竟有刺客!
直到被徐寂行帶入馬車内,顧卿然覺得耳畔尤有震響在回蕩。
她心神未定,指尖都在顫抖,後背更是一片冰涼。
方才不過毫厘之間,那箭就要射中她脖頸,若是穿透她脖頸,便該釘入徐寂行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