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聲被伊行雲吼懵了,不可置信地問:“怎麼,你别說你就是想留着這個渣男過年?”那我真的就是多管閑事,真的就是單純的……賤了。
伊行雲看向尚暝,眼神對他含有深切的抱歉。又看向葉聲這個小朋友,人家也不是壞心,也不好當面指責,駁别人的面子。
伊行雲憑着一口氣,沖動的喊完,氣焰又小了,他小聲對葉聲道:“醫院……醫院禁止喧嘩。”
然後對尚暝道:“對不起。”
葉聲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還向這個渣男道歉?!”
伊行雲拉住他,捂住葉聲的嘴,任由他哼唧掙紮。
伊行雲面對尚暝,毫無底氣地道:“今天,是一場誤會,有機會的話,我好好解釋給你聽。”
尚暝抱臂看着這兩人,最後視線落在病秧子伊行雲身上,道:“可别了,我永遠欠你的,怎麼還敢要解釋呢。”
完了。伊行雲想,尚暝肯定恨死他了,不管是誰被無辜潑了一大桶髒水,都不會開心得起來。
伊行雲抿着嘴,一言不發地看着尚暝轉身離開,看着轉角不再有人出現。
心情逐漸失落,捂住葉聲的手松了力。
葉聲一把掙脫,道:“靠!”
“受那麼多委屈,你不罵回去嗎?”
伊行雲躺回床上,看自己松掉的輸液針,開始回流血液。
伊行雲掰着黑色巧克力,左看右看,道:“你罵錯人了。”
葉聲還在氣頭上,道:“我觀他面相一看就是薄情樣,怎麼可能罵錯人……”
仔細一想,哪個騙錢的還會跑回來在你面前晃悠,真不怕報警抓他嗎?
葉聲仔細想通某個關竅,羞愧地撓頭,一把倒在床上,枕頭蒙住自己,難堪地捶床。
修整好心态後,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問:“那個,那他是誰啊?”以後好去給這個冤大頭道個歉。
伊行雲想了想,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描述他們現在的關系,尚暝甚至還是因為這次病症,才知曉自己姓名。
不過對方好像并不在意,畢竟沒怎麼喊過他名字。
伊行雲道:“高中同學。”
葉聲表情頓時不對勁起來,好奇蓋過了尴尬,神經兮兮地道:“哦,真的嗎?高中同學啊,反正我都沒怎麼和高中同學聯系了。”
葉聲特意将“高中同學”四個字加重音,伊行雲聽得出來調侃意味。
這小孩是真的八卦。
伊行雲藏住記憶裡的情愫,肯定道:“真的隻是高中同學。”
葉聲“咦哦”幾聲,鹦鹉學舌般,道:“隻是?”
伊行雲懶得和小孩糾纏有的沒的,手裡一直絞着包裝袋的巧克力,猛然撕開口子,将巧克力塞他嘴裡。
葉聲吃了一嘴的甜膩,末了,自己接住,神情瞬間收斂,還透露出些許悲傷。
葉聲低頭看着昂貴的巧克力,壓着嗓子道:“我吃不了甜的。”
伊行雲意識到不對勁,略感抱歉。
葉聲直視伊行雲的眼睛,旋即綻放無所謂的燦爛笑容,回歸神經質小孩狀态,道:“我有糖尿病啊。”
伊行雲喉嚨滾了上下,想安慰什麼又收回去了。
在醫院待着的都是有病的人。
不想讓小孩感到特殊對待,收回巧克力,自己吃了,自然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嘗不到許多美食。”
葉聲對他吐舌,伊行雲因自己不小心做錯事,傷及對方痛處,躲避他的視線,機械地咬巧克力進食。
——
伊行雲手機摔壞了,沒換新的,僅有的零錢也用來轉車了。
陌生的地方沒有熟悉的人。
還要還尚暝墊付的檢查費。
住院是萬萬不能繼續住的。
當夜,伊行雲就從醫院溜了出去。
不知道往哪裡走,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就連回到标本屋也回不去了。
等他想返回去醫院時,也找不到路了。
伊行雲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看着一個牌子寫着大大的招聘,低頭看了看穿着不得體的自己,欲擡腳離開。
沒走幾步,肚子饑腸辘辘地叫了起來。
不争氣地返回去,看招聘詳情。
經驗不限,需有有親和力,調控能力,以及能吃苦。
再去看薪資一欄,一月四千至六千。
僅僅是作為居酒屋的服務員。
工作時間是零點到早上八點,八小時工作制,不過是夜班。
伊行雲眼神晦暗,看向招牌的右邊,是一個向下的樓梯,盡頭處,正是招人的居酒屋。
暗暗的燈光如同潘多拉的盲盒,吸引着人去打開。
伊行雲懷着對未知的恐懼,踏上了朝下的樓梯。
他這一生沒去過夜晚才會嗨的地方,先是讀書沒有時間,後是工作了沒有時間。
前男友有約他去喝酒,但他拒絕了。
他不是沒有時間,他是沒有膽量。
對于造物主規定的早出晚歸,這份合理的生物作息,他不敢打破,去嘗試禁果。
伊行雲二十六歲了,經曆了親人離世,工作變遷等重大事故,再過四年,就要到而立的三十了。
三十歲,他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夠更有擔當,更有勇氣面對生活。
反正如今,他想走向與原先生活完全不一樣的另一邊。
開了門,有着和秋暝标本屋一樣的風鈴聲。
裡面的人見來了客人,招呼道:“歡迎光臨初零酒屋,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哦。”
伊行雲注意到對方的普通話并不标準,進去後看見正在擦酒杯的人,就知道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