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将思緒集中在正事上。
他想,易往這麼聰明,特意告訴他這幾個數字一定不是空穴來風,隻會跟許衿剛剛所關心的有關。
以易往的警覺度,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叼着牙刷下來的男生是他們班裡的。
畢竟一開始他就在教室裡邊散發周身的冷氣邊審視其他人了。
同一個班的住宿生應該不會被分得太遠。
所以6002,這是宿管記下來的那個男生的寝室号。
6開頭,他們的宿舍極有可能就在六樓。
“行了行了,天天就你們寝室事最多!快滾回去上/床睡覺!”宿管把筆撂下來,将紙頁泛黃的小本子翻轉過去,在手持牙刷的男生面前晃了晃,紙頁嘩啦嘩啦響,表示她已經把這事記下來了。
接着,她一轉頭,陰測測凝視着幾個試圖夾帶女生進寝室的學生,嗓音尖厲,逐字逐句警告道:“你們舍長現在就在這裡,我再說一遍,不準帶外人進寝室!!”
“要是再被我發現……”
她刻意留了半句話沒說,倒是一反剛剛怒發沖冠的樣子笑了笑,幹燥皲裂的唇揚起,嘴角松弛的皮肉皺巴巴堆砌在一起。
這實在是一個極具沖擊力并且無比瘆人的表情。
明明宿管什麼都沒說,可三人好像都讀懂了她想表達什麼。
許衿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剛剛宿管說的可是“你們宿舍長現在就在這裡”。
于是他徐徐扭過頭,不曾想恰巧與那男生單純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這下把眼睛睜開了,仿佛才意識到這裡除了宿管以外還有别的人。看到許衿和易往,他那對無神的眼珠登時迸發出耀人的光芒,十分熟絡地說道:“你們倆可算是回來了我的天,你們幹什麼去了?”
“都帶女同學進宿舍樓了,你說還能幹什麼去。”宿管沒好氣道。
男生無可奈何笑笑,給他們打圓場;“肯定是他們路上聊嗨了,忘了這回事兒就走錯了樓,反正都是一個班的嘛。”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話的确設什麼問題。
“好了好了,那我們趕緊回去吧,一會兒要查寝了。”見宿管又要發作,男生連忙朝她擺了擺手,轉身一溜煙兒又将身影隐入了樓梯間内,還沖他們幾人招了招手。
宿管的蛐蛐聲漸漸被落在身後。
宿舍樓的燈光不出所料也昏昏暗暗的,不知道燈泡有多久沒換了,裡面黑糊糊一層黏在内表面,倒很符合這所貧困潦倒的學校的作風。
許衿左顧右盼,不過這次樓梯間裡就沒有那些詭異的畫了,隻有塵蒙已久的灰白的牆灰脫落灑在台階上,四處難以言喻的臭味彌散。
“哇好香,有宿舍在泡紅燒牛肉面!”白日夢本來到了宿舍樓以後就沒什麼精神,現在卻突然發出聲音。
白日夢畢竟是個高中生,應該沒少在宿舍這麼幹。可能是泡面的味道刺/激了他的味蕾,令他瞬間精神大振。
許的表情一時間變得很精彩,正常人隻能聞到一股食物與垃圾交織的熏天臭味——白日夢究竟是怎麼精确分辨出裡面的紅燒牛肉面味的?!
宿舍長聞言笑了笑,說:“又是那幫不怕死的初中生,一會兒被宿管聞到了他們就完了。”
然而白日夢一來就聞到了。
“所以說你畢業後适合去應騁宿管。”易往調侃他道。
白日夢這下不樂意了,他罵:“你他/媽的閉嘴是會死嗎。”
故事内某對隊友感情破裂,或者說從來都沒好過。
六樓實在不算一個低的樓層,在路上他們得知這個被稱為他們“宿舍長”的男生叫傅書豪,是個從初一一直到高三都是在驕陽中學就讀的學生。
驕陽中學貫穿了他整整六年的青春,提及這所當今風評跌落谷底的母校,傅書豪不似尤婷激動的反應,既不憤怒,倒也談不上惋惜。
許衿問:“那你就情願在這裡讀這麼多年?”據他們所知,這所學校也不是才落魄下去的。
結果他說沒有不好的學校,隻有不努力的學生。
真對所處的學習環境不滿意,考出去不就好了嗎。
這話雖說聽起來怪像老師們口中的“經典名句”,但放在這個地方居然才是最貼切、最直接解決問題的辦法。
饒是白日夢都不得不贊同這個觀點……真讓他現實在這裡讀書,說不定他還真有可能被激發出考華大的實力呢。
到了六樓,許衿已經有點喘不上氣了,難以想象這些本來放學就晚還得拖着疲意身軀摸黑爬樓梯的高三生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原以為6002會是第二間,結果許衿在看到眼前倒序的門牌号後心如死灰。
最後他們停在了整層樓的最深處,光秃秃的牆和宿舍門相鄰,隻有對門的6001與他們相伴。
宿舍樓是單樓梯結構,隻能從隔着一個長廊的那邊下去。
6002的門是開着的,白日夢要踏進去,傅書豪見狀空下來的那隻手連忙拽住了他的衣領,情緒一直穩定的他忽然膽戰心驚道:“你還敢串寝,不要命了?!”
白日夢懸在半空中的腳下意識收了回去,因為剛剛那一刻他似乎也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但找不到源頭,既像是從耳邊傳來,又像是在身後呢喃。
“什麼串寝,我們不是一個宿舍的嗎?”他不解其意,面向傅書豪,就差把問号寫臉上。
“什麼一個宿舍,”傅書豪還保持着這個姿勢,學他的語氣,不讓白日夢踏足6002半步,“你不是隔壁6003的嗎!”
6003就在6002的同側隔壁,兩個宿舍間門也僅僅隻隔了幾步路遠。
“那他們兩個和你一個宿舍?!”白日夢難以置信地指了指易往和許衿,震驚的目光不斷在二人間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