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易往的眼睛隐隐開始發痛,時明時暗的錯覺好像一片薄得能裝進眼裡的玻璃覆在他的眼膜上;大腦臨近宕機,好似有什麼潮水般的東西正不斷沖擊着他的認知。
那時候的确是下意識的舉動,但x不信,他認為易往作為一個現實中确認死亡且已經慢慢喪失人類感情的人,絕對不可能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天賦來救某個人。
而現在,易往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遊過腦海,他一瞬間失了神,貪戀一般收緊五指,掌心相觸的兩隻手抓在一起,可他看到許衿拼命想掙開手。
不知道這一幕怎麼刺激到易往了,他突然支起身,将大半邊身子都傾向許衿,俯下身,胸膛恰好貼在許衿的耳邊。
許衿被這糟糕的姿勢吓得動都不敢動,整個視野都被上方的易往遮住。一時間他的心跳如雷,耳膜都要被震碎!
撲通,撲通撲通!
許衿的身體裡就好像有一頭小鹿在橫沖直撞!
四周安靜得針落有聲,濕冷的空氣居然開始變得燥熱起來。他想要推開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身體卻怎麼也調不動,每一個關節沉重得如灌了鉛一般。
在不間斷的自我抗衡中,許衿乍然聽到了一句綿柔的耳語從上方傳來。
那聲音親昵無比,帶着無限缱绻,透過胸膛,如蛆附骨般烙印在他的心房。
“你的這裡,跳得好快。”
他的手被人抓着貼到自己的胸前,那片跳動着的肌膚正如對方所說,裡面跳動的頻率高得可怕,像有一隻蒼鹭正要沖破樊籠,直沖雲霄——
許衿這才發現,耳邊的軀體沒有一絲跳動的痕迹,更沒有富有節奏感的鼓點傳入他的耳中。
“我從來都沒有過心跳。”那輕柔得如一片鴻毛的聲音語氣陳懇,幾乎是咬着許衿的耳朵道,“隻有你能給我帶來一種我還活着的錯覺。”
他說:“我隻是共享了你的心跳,所以你一個人的心跳,才足以讓兩個人的胸腔共鳴。”
許衿愣住,恍惚間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易往稍稍回退,臉正好反對着許衿,一雙漆黑的眼眸撞進瑰珀色的深海之中,接着他松開許衿的手,轉而撫上了對方落了幾根發絲的白雪臉頰。
“寶貝,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吧。”
栗色的發絲被指尖輕輕撩開,易往幾近虔誠地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在許衿的側臉。
無光的夜幕為這一刻增添了無比旖旎的氣氛,寒意将兩人的身體變得冷熱交加,更加敏感。
嘴唇剛離開,隻聽“啪”的一聲!
易往被迫偏過了頭。
一個紅得豔麗的巴掌印徐徐浮現在他的臉上,微微腫起一層弧度。許衿的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擡了起來,給了易往一記響亮的耳光!
許衿的掌心撞上易往臉頰時,指縫間漏出一絲血腥味——
那人的犬齒硌破了自己手上的皮肉。易往偏頭的角度精确得像計算過,确保許衿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裡,一線鎏金般的瞳孔驟縮。
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許衿也沒好到哪兒去,因為太過用力,手心上一大半的地方都留下了大力拍擊的紅色印記。
顴骨泛起的紅潮漫到眼尾,像被揉碎的胭脂蟲。加上他本身皮膚白,看起來就更加觸目驚心;明明是他在對人施以暴行,可卻令人生出想要憐惜的欲望來。
易往沒清醒過來,他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态去查看許衿泛紅的掌心的。
啪!
可沒想到,對方将手再次甩了出去!
這一次,手掌穩穩落在易往的另半張臉上!
易往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兩邊腫起來的臉,恍然清醒了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你一定要重蹈覆轍嗎?”許衿面上的慌張已經盡數褪去,隻有手心發燙的溫度诏示着他内心的怪異和無名的煩躁。
他指的是上個故事裡那句不斷重複的話。
“可我覺得我認識你,”易往沒放棄,他補充道,“在我死之前。”
“那你是什麼時候死的。”許衿問。
好問題。
易往沉默,然後給了許衿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許衿隻覺得好笑,“你連你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嗯。”易往玄色的眼眸望着他,不帶一絲情緒。
許衿忽然意識到,易往似乎總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以為易往在刻意僞裝成面上高冷的樣子,維持和旁人的距離。
現在看來……難道是他在迷惘嗎?
整個故事集的榜一,都會為自己記憶的缺失而感到不知所措嗎?
“那你現在算是什麼,重生了?”
有了故事集的存在,許衿也不覺得這情況是什麼天方夜譚了。
他此刻也無比平靜,深棕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易往的冷臉。
易往組織了下措辭,說道:“不是,我現在還是沒有實體的狀态,現實裡的我隻是一具屍體。”
許衿聞言沒忍住推了推上方的人,的确是人類的觸感。
“那你在故事裡是以靈魂形态出現的?”
“可以這麼理解,我在現實裡的身體一直在沉睡,所以靈魂隻能處于故事城内,也就是出不了這本書。”易住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