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很快聯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道：“哦——所以易往這個名字不是假的，我們之間建立不了聯系是因為你無法來到現實……對嗎？”

怪不得他也從來不介意将名字告訴其他人。

不然自稱與其不共戴天的謝雨也不會知道了。

“真聰明，”易往的表情再次豐富起來，這樣的變化就好像他不斷在一個空空如也的記憶容器與本我中切換，“不過你很想要我的聯系方式嗎？”

易往刻意在将這個即将發展得無法控制的話題引開。

“我不想要。”許衿斬釘截鐵道。

他其實還有想問的，但轉念一想，這是特殊故事，整個故事篩查最嚴格的地方，肯定有無數隻眼睛在看着他們。

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個排行榜第一。

他頗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這個故事完了以後他一定要開始自己進故事了，畢竟審判者和夢魇這樣的普通人可能永遠也見不到的大佬又不是次次都有。

有這樣的捷徑能夠更快了解故事集，更重要的是，有他們在，通關效率也能成倍增加。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許衿說。

易往詫異地一挑眉，随後慢悠悠道：“你說。”

許衿盯着那雙墨黑的眼眸，糾結地問道：“你應該……不喜歡我吧？”

易往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他為此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随後迎上許衿的目光。

“嗯，應該不喜歡。”他垂眸輕笑，指節卻攥得發白。

“吓死我了……不喜歡就好，”許衿松了一大口氣，心髒總算是恢複成正常跳動頻率了。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許衿拉上冰冷的被子，給自己掖好，“行了行了，我睡了。”

“你恐同嗎？”易往不依不饒，追問道。

“睡覺。”

“你好像很怕我？”他又問。

“……睡覺。”

“那你為什麼問我喜不喜歡你？”

許衿睜眼，忍無可忍，咬着牙給了直勾勾盯着他的人一拳，但這次拳頭沒能落到臉上，易往半路截住了他的手腕，微微有些突起的腕骨被捏在手中淺淺摩挲。

“因為我想把你浸豬籠。”許衿冷着臉語氣不善，氣狠狠地抽回手臂，心裡發誓再也不會給這人機會碰到他了。

易往想到了什麼，低低笑了一聲，随後将身子挪出了許衿的領地。

“果然記憶是一個輪回。”易往餘留着笑意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說的話卻讓許衿覺得莫名其妙。

許衿的思緒從沾上枕頭的那一刻起就變得沉重起來，昏昏沉沉的感覺從腦神經一直蔓延至全身，他聽得不真切，恍恍惚惚，雲裡霧裡，放佛遊離于世外。

“什麼？”他迷迷糊糊問道。

“沒事，睡吧。”催人入睡的角色反了過來，易往語氣輕柔，手自然而然地伸了出來在許衿柔軟的發絲上揉了揉，動作熟練得仿佛在過去的日子裡做過了無數遍。

許衿意識被剝離開，隻感覺自己的魂魄與□□宛如身首異處，聽着對方的話，他乖乖點頭，不再給出别的反應。

宿舍外的夜空昏沉，像一塊龐大的黑色幕布籠罩着世界，墨色一直蔓延到天空邊際，沒有星星，也沒有月。

正如不知哪一年的一個仲夏，水裡的月亮，丢了。

這裡是以色列，一個猶大人占比高達75％的國家。

人們在這裡說希伯來語，可靠近約旦的交界處卻是個例外。

易往的童年就是在嘈雜的希伯來語和英語中悄然離去的。

沒有前因後果，他就這樣毫無預料地出現在了這樣一個月黑夜裡，身下是漫無邊際的草坪，眼前是視野開闊的山坡，他好像一個孤獨的流浪者，被人類社會抛棄，漫無目的地遊走于山間。

在這個西亞國家，夜晚沒有月亮甚至是相當少見的，因此對小易往來說，這是一個良宵——沒有可怕的亮黃色圓臉高懸于空，也沒有光能讓他看見那些明裡暗裡的荒誕詭谲之物。

盡管他已經習以為常。

遼闊的草地下是肥沃的泥土，他将濕潤的沃土握在手中。這裡沿海，周圍的生物都受到了生命之源的滋潤，綠樹成蔭，風調雨順。

手心傳來癢意，什麼東西在易往的皮膚上蠕動。

他好奇地抖掉多餘的泥土，撥開雲霧才發現這軟綿的觸感——這是一條蚯蚓。

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大的小易往不可置信地用另一隻幹淨的手揉了揉兩隻眼睛，這居然真的隻是一條蚯蚓？！

身體柔軟的環節動物有意識般地在易往的手上打了個滾兒，既沒有朝他攻擊，也沒有突然開口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易往将手中的蚯蚓放到眼前，頗有些感興趣地問。

蚯蚓：“？”

作為一隻腦容量并不寬裕的小型爬蟲，蚯蚓選擇白顧自盤踞在了易往溫度适中的掌心上，将面前兩眼放光的小少年忽略掉，

晚風拂過草坪，吹得這片翠綠色的海洋掀起一層一層的波浪。從遠處看，這裡宛如一池春水蕩漾，在夜深人靜中，翻湧起神秘的浪潮。

不遠處的喬木被風撩得泛起沙沙的輕響，在無邊的夜色裡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像是時隐時現的号哭聲，一時間天地之間仿佛擠滿了人。

“唉，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易住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蚯蚓的答案，他不假思索，“要不我給你取一個吧？”

蚯蚓不作聲，在易往看來這就是默許。

“嗯……就叫你李白吧。”在樹葉接連不斷的窸窣聲中，小少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