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在他身後喊:“公子往後要是看病,就來找老夫!老夫名叫孫逸,您去打聽打聽,京城裡誰人不知我神醫的名号……”
孫逸。
聽見這名字,張瑾為的神情蓦然一僵。幾乎是瞬間他想起不久前好友給自己舉薦的一位大夫,也是在宣北坊,也是專治男科。
竟能巧成這樣。
張瑾為頭疼地按按額角,心裡苦笑不止。
“那個人方才和驸馬說了什麼?”
公主清脆的聲音在張瑾為的耳邊響起,他頓時心生慚愧,隻望公主沒有聽到那些腌臜的話,尴尬道:“也沒什麼,無非是在賣一些所謂的神方子罷了。外頭人心險惡,常有騙子出沒,公主可千萬别聽信騙子的話。”
神方子。
周嬗默默咬碎最後一口糖,他從帷布的縫隙瞥見男人通紅的臉,心裡淡淡笑了一聲——壯/陽的神方子麼?
……
“丢人現眼的老東西!”
少年把老頭從街上拉回醫館,氣得一張俊臉紅得快要滴血,他狠狠跺腳,指尖戳着老頭的心口,大罵道:“你又發什麼羊癫瘋,莫名其妙纏着人家,想再被人打一頓是吧?”
老頭好整以暇,雙目安詳閉着,舒舒服服躺到椅子上,哼着不知所謂的小調。
“你給我說說,那人是誰?”少年急得團團轉,“我明日給人登門道歉去!”
老頭沒作答,過了半晌,他緩緩睜開眼睛,聲音沙啞道:“太像了……那個孩子,和凝香的眉眼長得太像了。”
“凝香?”少年一愣,“是戴帷帽的那個姑娘麼?”
老頭又閉上了眼睛:“姑娘?哼,那是個男娃娃!”
少年訝異:“人家怎麼看都是一對夫婦,孫老頭,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孫逸何時眼花過?”老頭冷哼一聲,“就算再作僞裝,總會暴露出蛛絲馬迹,更何況碰上我這等眼神老辣的神醫?”
少年嘁了他一聲。
“你明日去打聽打聽,方才那人是誰,他的夫人又是誰……”老頭忽然變得無比疲憊,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喃喃道,“凝香,爹找你找了二十年……從浙江找到京城……”
……
景春閣是個好去處。
裡頭布置得格外文雅,又出售江南菜品,極受京中文人墨客的追捧。
張瑾為提前訂了間雅間,領着公主上到二樓,推開雅間的窗便能眺望繁華的夜景。下午買來的吃食都在桌子上擺好了,掃硯那幫小厮也火速打回盧記打鹵面,盛在白瓷大碗裡。
“逛了許久,公主可累着了?”張瑾為幫周嬗解下帷帽,笑着問道。
周嬗搖搖頭,他的發髻有些散了,幾縷烏發垂着,又因走得久,兩頰薄薄透着紅,唇上的口脂也掉了不少,眼睛卻還是亮的——被一桌子的吃食照亮的。
打鹵面是才出鍋的,燙,周嬗用筷子一根一根挑起,很仔細地吹氣,再送入口中。
張瑾為不大餓,他撐着下巴看妻子慢慢地吃面,突然出聲道:“老姜也會做打鹵,味道卻與盧記的有所不同,公主回去後,也可叫他做來嘗嘗。”
“唔!”周嬗咬着面條點點頭,這面條擀得太粗,他吃着有點費力,還要維系端莊的儀态,真是累死人。
“大人。”守在外頭的掃硯突然推門而入,低聲道,“梅閣老找您。”
“老師?快快請上來。”張瑾為立馬直起身子,皺眉說道,“對了,老師有說是何事麼?”
掃硯道:“閣老說是江浙一帶改田為桑的事。”
這下連專心吃飯的周嬗都停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