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提前離席,席間氣氛越發詭異。
京中貴女難得聚這麼齊,結果皇子們的婚事無人提及,反而是儲位之争白熱化起來。
後宮中以貴妃為尊,又有丞相鼎力相助,京中原本一直是以四皇子為尊。
可眼下三皇子屢立戰功又手握兵權,此次強勢歸來打破了京中的局面,再加上皇帝有心提攜六皇子清算左家,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家中心疼女兒的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擇婿,萬一站錯隊,輕則女兒進火坑,重則新帝登基全家被清算。
當然也有廣撒網,家中女兒多,想腳踏兩隻船,又或者想要燒冷竈,避開大熱的老三老四,押寶老六老七的。
當今天子不也是這樣嗎,最初平平無奇,後來得了馮家助力後越過一衆哥哥,成功上位。
大臣們議論着權力場中更疊,姑娘們可不管那麼多,反正在座的不是皇子也是豪門,常年深閨鮮少出門的女孩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着什麼,偶爾笑鬧。
時下講究擡頭嫁女,隻要樣貌德性出衆,高嫁相對容易。
幾位皇子裡,當屬老六長得也最好看,加上身份轉變突然,也成了姑娘們的話題中心,是不是就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
周墨高居首位緊挨着三皇子,對方雖然并不喜歡老大老四,但更瞧不上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六弟,一頓飯下來都不帶拿正眼瞧人的。
樂得清閑的周墨正在閉目養神,回想着記憶裡千秋宴後發生的事兒。
思來想去都覺得,若是将今日發生的事和後面的發展連起來,怎麼看怎麼透着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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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所有人中,有一個人最激動,錢太醫的夫人。
太醫院的太醫們隻有六七品官階,本來夠不上這次夜宴的門檻,但錢夫人實太想見一見六皇子,錢塵又見不得夫人垂淚。
不得已以走了冬梅姑姑的路子,拿到了今夜值班太醫的名額,順理成章的将夫人帶了進來。
當然官位低下,坐的位置也就遠,連皇帝都看不清,哪怕六皇子就站在皇帝旁邊,也看不大分明。
但錢夫人還是格外激動,握着杯子的手有些輕顫,一場宴會下來左右兩邊的冷嘲熱諷一句也沒聽進去,隻想着呆一會兒、哪怕多呆片刻都好。
這就是馮家最後的希望了。
“這副模樣,還有臉入宮,也不怕驚着貴人。”一旁的官眷嫌棄的撇了一眼:“人呐貴在有自知之明。”
“誰說不是呢,”另一位官眷立刻接話:“還是太醫家眷,怎的也不治治你這臉,我看呐,怕是醫術堪憂!”
“難怪成日裡閉門不出,我要長成這樣怕也不敢出門。”
錢夫人生的并不難看,白白淨淨膚如凝脂,隻是這樣好的容貌上多了一小塊不大的淺褐色斑紋。
被雪白的肌膚一襯,反倒更顯眼了。
這會兒六皇子已然再次落座,隔着這許許多多的人,末位上看得并不真切,錢夫人這才回過神來。
諸多話語如潮水般湧入耳中,讓她下意識的用酒杯擋了擋臉,若沒有這奪目的斑紋,她是萬萬不敢出現在這皇宮中的。
當年李淑妃尚得寵時,她雖年幼卻也被哥哥帶着入宮好幾次,自然也有人見過她,哪裡敢大搖大擺的入宮?
此時錢太醫當值并不在身邊,錢夫人選擇閉口不言,隻将頭埋得更深了些。
其實官眷們攀比的,無外乎丈夫兒子,能坐在一處的官職相差并不大,隻是錢太醫自入太醫院以來,潔身自好,連夜不歸宿都少有,在夫人圈裡算是美名遠揚。
官眷們挺羨慕兩人夫妻恩愛,但不管怎麼邀約這錢夫人就是不出門,鬧得這些人都以為錢夫人是什麼千嬌百媚的美人。
誰知今日一見,竟是這麼個面上有疾的人,頂着這樣一張臉還能夫妻和睦,怎麼不叫人心生嫉妒?
萬番這邊将皇帝送回去,那邊兒又急急忙忙的來找周墨,生怕自己到的晚了,皇子們再鬧起來,又或者誰膽大包天在宮宴上對六皇子下手。
然而場面出奇的和諧,幾個皇子雖然都面有不愉,卻也沒有當場發作。
到底是長大了不一樣啊,要擱幾年前這都能打起來。
萬番長舒口氣,安靜的呆在周墨身後,氣還沒喘勻,就有人作妖了。
“萬公公,都說一奴不伺二主,你這是...”三皇子似笑非笑:“什麼時候改換門庭了?”
怎麼沖我來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萬番強擠出一抹笑:“哪兒的話,六皇子第一次參加夜宴,老奴也是謹遵陛下旨意,想着多照看六皇子些。”
這話遞的巧,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這奉命照看可不是另找主子。
但這話對别人興許還好,三皇子長年在外可不吃他這一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既然都是父皇的兒子,萬公公可别厚此薄彼。”
“今兒這菜不合口味,這樣,我也不為難你,去,讓禦膳房下碗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