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白熾燈,耳朵聽不到一點聲音,黑色的人影皮影戲一般,并沒什麼節目,隻是很亂的動來動去。
啪砰——
燈炸裂開來,火花四濺,這是黑屋子裡最後的光亮。
李瑞發現躺在一張冷硬的床上,身上蓋着一件衣服,好冷好冷,他緊緊地抱着自己,蜷縮在他自己寬大的羽翼裡,像是一隻大白蚌。
這又是什麼鬼地方,剛剛又是誰把燈給打爆了?
李瑞閉着眼,貼在臉上的發絲都冒着寒氣似的,偶爾掃到臉上,冰冷極了。
外面一直很吵,像是蒼蠅開大會,李瑞沒興趣聽蒼蠅開會,可耳朵漸漸能聽見東西了,他們在争吵些什麼,又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吵吵了,這回李瑞聽的更清楚了。
他聽見一個很磁性的老頭子的聲音,聽起來像詩歌朗誦專家的聲音,李瑞聽着聽着眉頭漸漸皺起來,這老哥報菜單似的說什麼呢?
我靠!這麼催眠?豈可修啊,要堅持不住了啊幹!!李瑞努力要睜開眼,眼皮還是膠水粘住了似的,根本都睜不開。
就在李瑞又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被人翻了個面,像是剝包菜一樣把他的羽翼扒拉開,又把他的衣服拿走,接下來竟然他喵的開始脫他可憐兮兮的睡衣了!
但是李瑞還是動不了,冷風涼飕飕的吹,吹的他的蛋都冰上了,呵呵呵,真的是,呵呵呵…
李瑞心中無奈苦笑,可人還是要學着去堅強的,畢竟他早覺得可人是個角色了。
唉?能動了喔,李瑞握了握拳頭,睜開了眼,就看到一個滿臉猥瑣的老東西正奸笑着靠近他的臉,我靠連語氣也是猥瑣至極啊!
“小姑娘啊,我的針法如…”
老東西搞的什麼老飛機啊喂!李瑞眼睛一眯就是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一拳幹飛老中醫。
老中醫一個後撤步逃離危險就指着爬起來的李瑞叫喚道“娘嘞,這個小姑娘不得了了哇!忘恩快如林狗哇!”
“我…咳咳咳你這老眼昏花的,我今天非得給你治治你這老花眼了…”李瑞就要從病床上彈跳起來給他吃個大飛踢,最好一下就把他的老花鏡踹爛,反正留着也沒什麼用,男女都不分。
唉我真的是幹了,李瑞屈膝坐在床上,剛起的太猛了,給他幹眩暈了,眼前一片漆黑,他背靠着身後黑漆漆的鐵牆,一隻手橫在身前,另一隻手摸索着旁邊的外套。
溫岚松開驚魂未定的老董後領,眼神落在李瑞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本來衣服給他好好蓋在身上,他一亂動就全滑了下來。
滋啦滋啦——
纏繞着水流的白熾燈遊離輕光下,白色床單上,冷黑的鐵壁旁那肌膚白的透明,幾乎和他身後的白翼融為一體,隻多了些活色,雪羽如霜攏在他圓潤的肩頭,豐腴的血肉,柔軟的肢體緊繃着,半張臉都躲在膝蓋後面,黑色細軟發絲下的凝黑眼珠偶爾掃過他,裡面有着警惕和不安。
纖長的腿曲着并攏,纖弱的手臂橫在胸前,卻似乎什麼也抵擋不了,讓明明看着最不該可憐的他讓人覺得可憐。
天道棄寵,飄堕人間,薄風細蕊,辜弱驕矜。
馬上啊,下一秒一個人影就蹿到李瑞旁邊,把外套一抖就把李瑞裹上了,李瑞反應也是相當快,手一鑽就鑽進袖管,手剛從袖口裡出來想拉拉鍊發現自己衣服穿反。
他立馬把技能取消了,不然背上一對大翅膀,穿不上衣服。
李瑞嘩啦一下把拉鍊拉到頂就抱着自己瑟瑟發抖了,這地方人間地府啊,活像死樣,明明之前還在熱死人的大沙漠裡啊。
頭頂一聲歎息似乎十分無奈“唉,真拿你被辦法。”
李瑞人快凍傻了,被人抱住也不想反抗了,就想着好暖和好暖和啊,抱就抱呗,抱抱又不會少塊肉,不抱的話太冷消耗脂肪,四舍五入還少塊肉呢。
“啧啧啧,小兩口子還真不害臊。”精神铄铄的老中醫踱步到床邊看了抱在一塊的兩人,感歎世風日下,搖了搖頭就收拾起了針灸包。
李瑞一聽這話頓感惡寒,正想說兩句不尊老愛幼的話,瞧見老中醫的動作瞬間忘了這茬了,從呂持節的肩頭盯着那隻幹瘦的手一根根的把那些閃閃的銀針在黃布袋裡插好。
看着看着那東西就要被收走了,李瑞終于忍不住問了“唉,老東西,那是什麼?”
老東西沒理他,繼續收拾那東西。
李瑞憋了半天終于開口了“…這位老先生,這是什麼東西啊?”
老先生馬上笑逐顔開“嗨呀什麼先生不先生的,叫我老董就行了!”他把那塊布攤開來在床上,一個個指給李瑞看。
“呐,這是圓針,這個是七星針,我跟你講哦,這個治皮膚疾病很好用哆…”
李瑞把頭從肩頭又探出來了一點,時不時點點頭說點尊老愛幼的話“哇,這麼有說法,你是大師啊!”
老董哦豁豁的笑地可美“哎喲,哪有哪有…”
“你要幹什麼?”暖爐不甘寂寞了。
李瑞這才想起來自己這還抱着一個人,這會兒也不冷了,李瑞于是又開始推人了“起開起開,我要跟老先生學點真本事了。”
呂持節一聽氣的爐蓋都跳起來了,這翻臉不認人的壞家夥,明明剛剛還抱着他不放的,怎麼能這樣啊?
李瑞才不管他怎麼想,從他懷裡爬出來,盤腿坐在床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笑着招呼大師快落座。
大師講地歡天喜地,李瑞也越聽越覺得有意思,聽到後面就抓着大師的手求收徒了。
“大師,大師!你就收我為徒吧,我之前學過穴位的,我會好好學的,你看我知道這個穴是…”李瑞緊緊抓着這隻幹瘦的隻有皮的手,一句一句的求着。
“嘶,這個嘛…”大師還沒有飄到找不着北。
呂持節停止面壁思過,轉過頭忿忿道“你别想了,我已經是老董的關門弟子了。”
老董一聽連連點頭“是啊,我老了也沒那麼多精力,等我教成了持節小子他再來教你也成啊。”大師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的樣子,指着那邊滿牆的書說“而且小娃娃你看啊,學醫不知道多苦多累的,要背的書你得背半輩子都背不完的。”
“現在是老天爺要絕人,學了這醫也沒用,不如去科研隊學點咋治喪屍更有用些,你說是也不是?”
“女菩薩也說了,喪屍是殺不死,一日不想出法子,喪屍就日日多。乖娃娃,可别想不開跟我這老頭子學這沒前途的東西。”老董目光有些暗淡,回頭看了眼那個圓圓的後腦勺,又有了點光。
“讓他這傻娃娃跟老頭子學就夠了。”
最後李瑞隻能失望地跟着呂持節他們離開了這個小黑鐵盒,走出門的時候還抓着門框,想再争取一下,那老爺子卻捧着醫書低着頭看起來了,李瑞再厚臉皮也沒轍。
李瑞見學不成,就跟丢了魂似的,就由着别人拉着他走,去哪也不管,問話也不睬,成了一個鼓滿氣的氣球,别人牽到哪是哪。
“唉,小祖宗,差不多得了啊你,趕緊填表啊,想不起自己叫什麼名了?”呂持節看李瑞握着個筆,半天寫不出一個字,那墨水都在紙上暈開個黑斑了。
“哦。”李瑞就認着那些字,簡筆字,熟悉又不熟悉,名字,年齡,異能,疾病,籍貫……
李瑞剛慢吞吞的寫了個名字,一旁的人又不滿意了,湊到他旁邊盯着那兩個字看。
呂持節歪着頭皺着眉看了半天,啧了一聲“你寫的這是哪裡的字啊?别給我寫外國字兒啊,重寫。”
李瑞看了呂持節一眼,把那兩個字劃了就老實重寫了,剛寫好,就被旁邊的人一把搶了去,呂持節拿到手也沒急着交表,抖了抖那紙,仔仔細細的看了下來,嘴裡一邊念着
“李、瑞。”“十七…”“鳥,呵。”“健康…?”“黑戶。”
途中還讓李瑞脫了衣服點了下技能,變了個鳥。
呂持節低頭看着滿臉寫着呆好騙快來騙的乖巧人兒,又看了看這張表,嘶—,呃…,啧,唉,算了,轉身就把表交了,接過編号為93的徽章揣兜裡,就要拉着李瑞去吃飯了。
工作人員從表裡擡起頭,連忙喊住了他們“唉!等等,呂先生,母親回來後下了新規定,未成年都要有監護人,請問您是他的監護人嗎?如果是,麻煩再填一張表。”
呂持節愣了一下,像都沒想就點頭了,這回是李瑞站他旁邊看他填了。
呂持節,03,二十七,風,健康,未婚,無戀情,無不良嗜好,積分餘額超過一百,無子女。
填完後,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李瑞,壞笑着說“還不叫爹?”
“呵,老光棍。”李瑞插着褲兜轉身就走。
呂持節一聽這一聲老光棍,滿臉震驚,嘴都閉不攏了“你給我回來,你喊誰老…”
李瑞把門一關,把他隔絕在門後,想能不能讓老董當他監護人,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學了。
門很快就又被打開了,那人拉着李瑞走的一路上還是不停地追問李瑞到底在喊誰老東西。
李瑞不耐煩地想應付他一下,轉頭看他時卻發現他都快急哭了,眼睛都濕潤的和落了水的小狗一樣了,心裡頓時一僵,滿腦子完了,給人逗哭了。
李瑞本來隻想敷衍了事的,但是這下是真的有點内疚了“沒…沒有,我開玩笑的,你一點都不老,年輕的不得了,給我當兒子都夠夠的。”
呂持節還是有些懷疑“真的嗎?”他低下頭望着李瑞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面看到李瑞說謊的迹象,但是看不見,一點也看不出說謊的樣子,水亮亮的真誠的不行。
“行吧…你想吃什麼?餓了沒?”
“雪糕。”
“不行,你不能吃。”呂持節搖頭。
“泡面。”
“不行,你不能吃。”呂持節搖頭。
李瑞一聽那都不行就沒差了,随口道“那随便。”
呂持節看了看李瑞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你就是這種東西吃多了才身體好不起來的。”
李瑞嚴肅地警告他“我身子可硬朗着,你别亂說。”
不過,這讓李瑞想起來一件事了,他一拍腦袋,懊惱不已,他的雪糕他們可還沒給呢,李瑞拽住呂持節“我的雪糕你們什麼時候給?”
“誰知道你給的情報真的假的…”呂持節一看李瑞要變臉了馬上又轉換話頭“不過答應你了肯定要做到,但起碼要真抓到那空間異能者才行啊。”呂持節拍拍自己,嘴角微翹。
“你放心吧,大人說話是不會不算數的。”
李瑞輕哼一聲,最好這樣。
“這是在什麼地方,地下嗎?”李瑞擡頭看了看天,走了很長的時間了,也依舊是在建築物裡面依舊隻能看到鋼筋鐵壁天花闆。
呂持節搖頭“不是,這裡以前是個石油基地,我們可以利用這裡的裝置開采地下石油用來供能,不過我們住是住在地面的。”
李瑞歪頭“喪屍不會來嗎?”
呂持節知無不言“會,很少,都躲在沙子底下,怕陽光,怕熱,隻有晚上才會出來,不過前些日子聽說,有一群不怕陽光的喪屍在沙漠裡遊蕩。”說到這,他告戒李瑞絕對不許一個人跑出基地。
李瑞看着他嚴肅的表情,眸光流轉了一瞬,又默默點頭。
李瑞跟着呂持節回了家,李瑞一進去,腿邊就蹭上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真的,當時這東西的毛隻碰到了李瑞0.0000000001秒,這一踢李瑞完全沒有用到一點大腦,堪稱脊髓反射的完美演繹。
不出意料的,一聲慘叫和打開的燈一起出現,李瑞從呂持節身後探出頭,在沙發後面看到一條瑟瑟發抖的炸毛長尾巴。
李瑞指着那東西心有餘悸的問呂持節“那是什麼東西,吓死我了。”
呂持節無語的回頭看着身後面無表情的李瑞,是嗎?看着不像啊。
“那是我的貓。”呂持節蹲下身,拍了拍手。
那貓就顫顫巍巍的爬了出來,但看到呂持節身後的李瑞,它停了一下,又弓着腰邁着小碎步朝呂持節悄咪咪摸過去。
總之,看起來很蠢一隻花貓就是了。
李瑞從呂持節背後走出來,看着呂持節懷裡仍弓着腰看他的蠢貓,猶豫地問“它脊椎有什麼問題嗎?”
呂持節抽了下眼角,順着貓僵硬的背,撓了撓它的下巴安撫“沒有,它隻是吓到了。”說罷,他轉身面向李瑞,笑了一下說“你想不想摸一下。”
李瑞看着那隻又放松下來的貓,慢慢蹲了下來,學着呂持節的樣子拍了拍手,那隻蠢貓聽着了,回頭看了李瑞一眼,李瑞和它圓圓的眼睛對視上了,好圓啊。
那隻貓好像是叫了一聲,滿是倦怠和不情願,果然叫完後它馬上又轉過身拿肥屁股正對着李瑞。
呂持節尴尬地笑了笑,手下悄悄用力就要把貓推到李瑞那去。
李瑞卻馬上站起身繞過一人一貓插着兜走了,臉上的表情很是冷漠,呵,給臉不要臉。
李瑞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剛要休息一下,旁邊就陷下去了一點,李瑞沒看是誰,依舊是閉着眼,但是過了一會兒,腿上就多了個又沉又暖和的東西。
李瑞睜開了眼,對着它的圓眼睛眨了眨眼,緩緩擡起手,戳了一下它的頭。
呂持節撐着太陽穴看李瑞“你可以摸它的下巴,它會很喜歡。”
李瑞臉往呂持節那偏了一點,但眼睛還停留在腿上,聽到他說話,手輕輕撓了一下貓的下巴。
李瑞又戳了戳它的背,好奇地問“那摸哪裡它會生氣?”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李瑞奇怪的看向呂持節又問了一遍。
“啊?哦,摸…摸哪裡它會生氣?”呂持節移開看向李瑞的視線,支支吾吾的說。
“尾巴吧。”
李瑞笑着說“這樣啊。”
呂持節望着李瑞的笑臉,有些回不了神,直到聽見貓叫着蹿到他臉上時才反應過來李瑞剛剛幹了什麼,便有些苦笑不得。
李瑞還在哈哈大笑着,手還握在半空,很明顯剛剛握着貓的尾巴撸了一把。
呂持節抱着貓順着它炸起來的毛,憤憤不平的批判李瑞“你怎麼這麼壞啊?”
“哈哈哈哈…咳哈哈…咳咳…”李瑞笑的太放肆了,嗆到自己了,他捂着自己的嘴指着那隻炸毛的貓問“哈哈…它咳、叫什麼?”
呂持節說“貓。”
李瑞湊過去嘴裡呼喚着它的名字“毛!毛!過來陪我玩啊,毛毛毛…”
貓一尾巴抽李瑞臉上,然後跳走了,隻留下一個讓人魂牽夢萦的妖娆背影。
李瑞摸了摸着自己被抽的臉頰,有些稀奇地望着那個背影,小聲嘟囔着“奇怪,我記得我挺招小動物喜歡的啊。”
“什麼動物?”呂持節覺得李瑞可能是對自己認知有些錯誤。
“鹦鹉。”李瑞擡起頭認真的說“鹦鹉很喜歡我。”
同類當然相親了,呂持節看着李瑞的眼睛正要這麼說。
咔哒——
門又開了。
李瑞看了過去,那個人也看了過來。
門隻是半開,外面比較暗,他混在那一塊暗裡,又像是那塊暗就是他,李瑞看不清,進了屋時才看清楚全貌。
他長的很高,進門時甚至需要微微低頭,和呂持節差不多高,身上的戰鬥服還帶着肅殺寒氣,胸前是數字62。
頭上戴着特制頭盔,隻露出一對眼睛,那雙眼睛很吸睛,是不屬于人類的豎瞳,鋒利奇異。
唐狡停在了玄關處,微微擡頭拉下口罩,陰柔的臉上的表情卻很愉悅,似乎還朝李瑞笑了一聲“哈,撿回來了?”
李瑞盯着他的眼睛,這是那個喜羊羊,長着玻璃珠一樣眼睛的家夥,說話很不着調,他不喜歡他。
那個人卻沒有一點被讨厭的自覺,把頭盔解了,夾在臂彎下,散漫地走到李瑞身邊自然坐了下來,坐的大刀闊斧地,還把李瑞的腿擠開了。
李瑞被兩個人擠得直冒火氣,不是,這是在霸淩他嗎?可惡,好擠啊,可這是别人家,但那又如何?如果軟弱地忍耐的話,如果連這也不敢反抗的話,談何鴻願?!
想到這,李瑞眼神瞬間堅定,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不行,他得做點什麼,李瑞側過身,然後,瞪着他,瞪着他,瞪着他……
或許,此時此刻,該說點什麼…
李瑞瞪的眼睛都開始發酸了,終于想好了措辭,指着這個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居然也一句也不說的怪人,閉着眼看向了呂持節“他和你一塊住的?”
“嗯哼。”唐狡眨了下眼。
呂持節幹脆道“之前是,現在不是了。”
李瑞沒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馬上呂持節就給出了答案,他首先站起身走到門前把門打開,然後走到李瑞身前,也是唐狡面前,最後手一揮,唐狡就飛出去啦。
唐狡就飛出去啦!
砸到人啦!
又被人踹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