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櫃裡陳列着當年的玻璃罐,三十七張便利貼被裝在亞克力盒裡,每張的小雁尾羽都朝着南方。林淺的指尖劃過《濕透的玫瑰》的複制品,忽然發現畫布邊緣有行極小的字:“那天掉落的玫瑰,花瓣被我夾在《宋詞選》裡,現在還香。”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想起那本布滿雁形塗鴉的舊書,此刻正躺在她家的書架上,扉頁夾着片褪色的玫瑰花瓣。
“同學錄的留言,”江叙忽然低頭,指尖摩挲着展櫃玻璃,“其實我用了消失墨水,想着等你發現時,或許已經忘了我。”他轉身,牆上的《雁字成晴》裡,兩隻小雁的翅膀終于相觸,尾羽拼成“淺叙”,“但沈瑤說,有些心事,就像雁群的遷徙軌迹,哪怕暫時消失,也會在某個春天,回到最初的天空。”
畫廊的落地窗外,忽然有雁群掠過,排成整齊的“人”字。林淺望着它們振翅的剪影,忽然想起同學錄裡那張褪色的留言,“願你”後面,原本被歲月模糊的字迹,在夕陽下竟漸漸清晰——是“像雁群找到暖春般,找到屬于自己的光”。而她不知道,當年江叙在寫這句話時,筆尖在紙上停頓了三十七秒,墨水滴在紙背,暈成了小小的雁形。
“要去看看紫藤花架嗎?”江叙忽然掏出個鐵皮盒,裡面裝着新折的紙雁,每隻翅膀上都寫着她這些年發表的詩句,“陸川說,那裡的紫藤又開了,和我們高三那年一樣盛。”鐵皮盒的邊緣,刻着極小的“15”和“14”,是他們當年的座位号,連起來是“一生一世”。
暮色漫進畫廊時,林淺在留言簿上寫下:“同學錄會褪色,便利貼會泛黃,可有些喜歡,就像雁群的遷徙,哪怕跨越整個寒冬,也會在某片溫暖的蘆葦蕩,與等待的人,共享同一片星空。”筆尖劃過紙面,她忽然明白,那些被時光沖淡的字迹,從來不是消失,而是化作了更隐秘的心跳,藏在每隻雁的翅膀下,等待重逢的風,将它們輕輕掀開。
離開時,江叙遞給她個信封,封口處貼着片銀杏葉,葉脈間用藍筆寫着:“其實我在北方,看見過最壯麗的雁群遷徙,每隻雁的翅膀下,都藏着對南方的思念。”她拆開,裡面是當年的高考作文草稿,“我的翅膀,是你筆尖的雁形”下面,多了句新寫的:“而你的筆尖,是我穿越寒冬的勇氣。”
深秋的風掀起畫廊的門簾,林淺望着江叙的背影,忽然發現他大衣口袋裡露出半截雁形挂件,正是她當年塞進他書包的那枚。夕陽為他的輪廓鍍上金邊,像極了十七歲那年,在便利店冷櫃前,那個對着牛奶發呆的少年。而此刻,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交疊,終于不再錯位,像雁群排列的“人”字,在時光的天空下,寫下最溫暖的注腳。